这帮狗官，的确是八百个心眼子。
顾怀远今日提及税银一事，显然已被马明远提前预料到。
因此，马明远叫来宋安当嘴替。
若不交税，宋安和首先就不会同意。
难度陡增！
马明远身为上级官员，更不会给顾怀远蒙混过关的机会。
“本官也觉得不合适。”
顾怀远辩解：“但总不能再收一遍吧？咱们自己看管不善，税银被强盗抢走，却让老百姓承担损失，我自己这里都说不过去，百姓也不会认可。”
马明远依旧沉默不语。
宋安和道：“霖州是朝廷的赋税重地，若我们连赋税都缴不齐，朝廷便难以维持运转。”
“西边与南边战事正酣，军费开支很大，朝廷财政已是捉襟见肘。越是到了危急存亡的关键时刻，税收的重要性就越发凸显。”
“顾大人新官上任，更应好好表现一番。”
这家伙是个嘴炮王者！
难怪马明远让他来，一套套文绉绉的话，说得义正辞严，在无形中给人施加不小的压力。
顾怀远摊摊手：“不然，提前把明年的税收上来，似乎也不妥啊！”
这话半是玩笑，半是借机表达不满。
两人对视一眼，眼中同时闪过一丝狡黠。
“也并非不可行，凡事皆可变通的嘛！”宋安和笑眯眯的说。
换作其他官员，这绝对不行！
一旦开了提前收税的口子，这些当官的还不得变本加厉，疯狂搜刮民脂民膏？
但落到顾怀远身上，却毫无问题。
他这县令本就名不正言不顺，做任何出格之事，都与上峰无关。
到时只需扣上一顶“私自收税”的大帽子，这黑锅便坐实了。
对下，用他的官帽来平息民愤，若是不够，再加之他的脑袋！
对上，也有了合理的交代。
这两头狗官，加起来简直是一千六百个心眼子。
“今年就预征明年的税，那明年岂不是要预征后年的税吗？”
顾怀远皱起眉头：“百姓本就不富裕，刚交完今年的税，又要交明年的，他们哪里拿的出来这笔钱？”
顾怀远想做个好官，处处为城中百姓着想？
他没有这么高尚。
准确来说，是王文没有这么高尚。
“这就看顾大人的本事了，事在人为嘛！”宋安和说道。
顾怀远看的真真切切，这两人是在给自己挖坑。
税银之事他不过是随口一提，真正的目的是在后面：为乡勇营争取经费、粮食和武器。
没想到，马明远和宋安和会揪住这个话题不放。
既然如此，王文决定将计就计。
你们给我挖坑，我就奉还一个更大的坑给你们。
顾怀远连续皱眉，表现出一副不慎掉进圈套的样子，“既然两位大人认为此法可行，本官自当遵命行事。”
两人心中暗喜，这棒槌这么快就上钩了。
“不过，为提升百姓积极性，下官想向马大人讨一条政令。”顾怀远一副准备大展拳脚的姿态。
马明远终于忍不住开口：“何种政令，说来听听。”
顾怀远说：“预存税款，享受折扣！”
“预存一年打九折，两年八五折，三年直接打八折，地主和商户们觉得有利可图，才会提前交税。”
“否则，就算他们手里有钱，没有任何便宜可占，干嘛要提前一年拿钱出来？”
宋安和当场皱眉：“不可！此法有违朝廷税法……”
他的话被马明远打断：“宋大人，方才还说要灵活变通，怎么转眼就固守陈规了？”
宋安和比猴还精，秒懂马明远的意思，忙说：“大人教训的是，卑职惭愧！”
既已决定让顾怀远背锅，又何惧律法约束。
他一个非正式上任的官员，即便有任何不轨举动也属寻常，先把税银收上来再说。
这笔来路不明的款项，自然不会上缴朝廷，而是落入马明远他们几个人囊中。
待日后，所有罪责都一并推到顾怀远头上。
再安排个畏罪自尽，死无对证。
天衣无缝！
两个家伙洋洋得意，自以为聪明绝顶。
却不知，他们算计镫洲城一县的税银，而王文已将目标，瞄准整个霖州府的税银。
按照惯例，各县近期会将税银押解至府库。
之后再统一送往省城总督衙门，逐级上缴至朝廷，或直接拨作军费交给军方。
据顾怀远这几日了解，霖州府每年税银达46万两，约合半吨黄金的价值。。
为避免打草惊蛇，王文严令李守岳等人，不得劫掠各县的税银押运队。
以防劫了一处打草惊蛇，对方加强防范，导致后续难以得手。
待各县税银全部送入府库，再一举抢走。
“这么说，马大人是答应了！”
顾怀远激动道：“下官感谢大人。大人考虑到税银被劫，体恤我们镫洲城百姓的不易，在税收上给予减免，下官替百姓们感谢大人。”
“顾大人客气，为官一任造福一方，这是本官的原则。”马明远假意说道。
“马大人，下官回去后，当即着手税收工作！”
顾怀远跃跃欲试，“但时间紧迫，肯定赶不上例行缴纳日期，请大人宽限几日。下官保证，春节前一定办妥此事。”
这保证，并非一句空话。
顾怀远真是这么想的，也打算这么做。
因此，马明远和宋安和都能感受到他满满的诚意。
只不过，事情办妥后，银子归谁，就不好说了。
本官以大干朝廷之名征税，若有任何问题，诸位当然是去找朝廷解决。
等到哪一日，城头变换大王旗，你们也得去找大干朝廷。
能一次性提前交三年税银的主儿，自然都不差钱儿，收割他们不需要有任何心理压力。
你盯着我的折扣，我盯着你的本金，太合理了！
“顾大人，果然是一名干才，难怪全城百姓爱戴，联名上书请您担任县令。”
宋安和一改心中对他的敌意，主动恭维起来。
现在证明，顾怀远这个动不动就掉进陷阱的蠢材，比陈宪更适合当县令。
“宋大人谬赞，下官惭愧。”
时机成熟，顾怀远道出此行目的：“马大人，下官为保障镫洲城百姓安宁，组建了一支乡勇营。”
“不瞒您说，队伍虽然拉起来了，却面临缺钱、缺粮的问题，最紧要的是缺乏武器装备。”
“求大人，支持一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