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赔？赔个屁！”
对方爆出粗口：“刘三爷不仅不肯赔钱，还反咬一口，要二狗赔他一根上好的杉木。”
“硬说是木头被二狗给摔坏的，可那裂纹在下船前就存在，里面还夹杂着泥土和沙子。”
王文连连皱眉：“陈大牛呢？他身为香主，没有替二狗出头吗？”
“他收了刘三爷的好处，俗话说吃人嘴软，哪会为二狗出头。他不但不出头，还严令我们不准去找刘三爷的麻烦，否则按帮规处理。”
“咱们吉庆堂自从陈大牛当上香主，他总是骼膊肘往外拐，兄弟们的日子一天不如一天。”
这种结果，王文并不觉得意外。
上次前身挨鞭子的时候，陈大牛就站在一旁看着。
面对刘老三的恶行，他非但沉默不语，反而接连瞪了王文几眼。
那眼神分明在说：谁让你这小子干活不利索，活该挨打。
只有挨过鞭子，你下次才能长记性。
王文当即改变此行的初衷，花钱买木材？
刘老三，你也配！
别说我没给你机会，是你自己不争气！
“窝草！”
一名帮众看见两道身影走过来，急忙提醒大家：“都闭嘴，赶紧散了！”
说曹操，曹操到。
正是陈大牛和刘老三，两人满脸堆笑，朝着王文径直而来。
众人急忙做鸟兽散。
“王文兄弟，如今跟着洋老爷真是风光了，在码头上想见你一面都难。”陈大牛嘴上说着奉承话，语气里却带着股酸溜溜的味道。
那副怕人有、恨人无的心思表露无遗。
“这位刘三爷你应该认识吧，木料行的大老板。他连着三天来找我，就想见你一面，今天总算是如愿了。”
王文故意装作不解：“刘三爷这么大的老板，找我一个苦力能有什么事？”
“王文兄弟真谦虚，谁不知你现在是洋老爷身边得宠的人？刘某三顾茅芦，自然是有所求而来。”刘老三的奉承明显更显真诚。
这是因为他的仓库新进几船木料，库存压力日益增大。
他不仅投入所有本钱，甚至到了靠抵押借贷度日的地步。
因此，他急需回笼资金以缓解压力。
刘老三去联系之前的几位大主顾，结果全都吃了闭门羹。
他们的理由出奇的一致：如今世道动荡不安，有钱人对盖房、买家具的兴趣都不高。
就连生意一向红火的棺材店，也声称材料储备充足，短期内不需要再进货。
刘老三苦思冥想，忽然想起前几天来查看木料的洋老爷。
洋人手里有枪，不怕兵荒马乱。
建造一座西洋风格的宅院，所需各类材料中，木材占很大比重。
这是一笔价值几万两的大生意！
刘老三心生一计，打算找到王文，请他在洋老爷面前美言几句，以促成这笔交易。
“不能让王文兄弟白忙活！”
刘老三深知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的道理，索性直言不讳，伸出右手摊开食指与中指，说道：“事成之后，我愿奉上二十两纹银作为酬谢。”
陈大牛羡慕不已。
当初刘老三找他帮忙时，仅承诺给五两银子作报酬。
心中强烈的不平衡感，加之香主的威严，陈大牛对王文摆出一副颐指气使的模样：“还不快谢谢刘三爷，这可是你发笔横财的好机会。”
“二十两银子，等于你在码头干两年的收入！”
有陈大牛以香主身份向王文施压，再辅以金钱诱惑，双管齐下，刘老三坚信此事必定能成。
王文心中鄙夷，“我是不是还要感谢刘三爷手下留情，没像对待二狗那样，打断我一条腿。”
“王文兄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刘老三一头雾水。
陈大牛似乎想到什么，但心中并不确定。
“什么意思？陈香主最清楚，不是吗？”王文抬手指指自己的后背。
陈大牛证实心中猜想后，便附在刘老三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刘老三的神色顿时变得十分精彩，连忙堆起笑脸道：“哎呀，这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王文兄弟，都怪老哥不好，这样，我再加五两银子，你看如何？”
见王文仍无动于衷，刘老三又加码道：“另外，今晚我在文泰楼设宴，请小兄弟喝酒吃肉可好？”
“陈香主也会一同作陪，就当是老哥给王文兄弟赔罪了。”
陈大牛立刻帮腔，也是施加压力：“王文，刘三爷如此客气，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分，还不赶紧答应下来。”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流露出必胜的表情。
“这么大的福分，我一个小老百姓恐怕无福消受。”
王文嗤之以鼻：“晚上我还有事，再说吧。”
徐俊良猛的一甩马鞭，清脆的响声与眼前掠过的鞭影，让两人吓了一跳。
“王文，你这是什么意思？仗着投靠洋人主子，尾巴就敢翘到天上去！”
陈大牛怒喝道：“你这般行事，迟早会被主子嫌弃，迟早还要回来继续扛大包，我劝你做人留一线。”
“没办法，洋人比某些人懂礼数。”
王文气死人不偿命道：“人家说救命之恩等同父母再造，非要认我当干爹，拦都拦不住！”
“儿子心疼他爹，不愿让我继续出苦力，愿意养着我，我有什么办法？”
陈大牛满脸鄙夷：“吹！你不吹会死？”
“洋人认你当干爹？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祖坟上长得出那棵草吗！”
“你要是洋人的干爹，我就是你干孙子。明明是升斗小民的命，你咋不上天呢？就算傍上洋人，你也还是个下人，这是命里注定，我说的！”
这时，清淅的皮鞋声响起。
周围正在闲聊的人们立刻安静下来，纷纷向布朗宁露出笑容，甚至有人点头哈腰。陈大牛和刘老三也不例外，
这种深入骨髓的奴性，实在是让人不耻。
“干爹，您尝尝味道怎么样？摊主跟我保证又甜又面，要是不好吃，我去掀翻他的摊子。”
布朗宁无视他们的恭维表情，径直来到王文面前，躬敬递上热气腾腾的烤红薯：
“这里风大，您老务必要注意身子骨，咱们还是回客栈吧！”
码头之上。
全场皆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