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木村外,一片相对开阔的田野上,两股人马遥遥对峙。
空气中瀰漫着泥土的腥气、青草的涩味,以及一股越来越浓的、名为“杀戮”的紧张氛围。
相良家一方,足足两百余人。
前排是三十余名穿着杂乱胴丸、手持打刀或长枪的武士。
这些人个个眼神兇悍,气势凌人。
后面则是一百多名农兵足轻。
他们大多只穿着简陋的具足,手持削尖的竹枪,脸上带着麻木与一丝对战斗的恐惧。
但在武士们的督战下,依旧组成了还算齐整的队列。
队伍最前方,家老吉田信男骑在一匹矮壮的驽马上,枯瘦的脸上满是阴鸷与怒火。
他死死盯着胡家军阵后方那根显眼的木桩——上面钉着的,正是黑田刚介已经有些腐烂发臭的尸体。
“胡昆小儿!我必将他碎尸万段!”
吉田信男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心中的杀意几乎要溢出来。
而在他们对面的胡家军阵,则显得“单薄”许多。
满打满算,也不过五六十人。
站在最前面的,是胡昆以及他身边两位风姿各异却同样引人注目的女子——服部紫鸢与雪代芽衣。
他们身后,是十余名胡家本族的武士和足轻。
这些人是胡昆的根基,虽然人数少,但眼神坚定,带着一股决死的信念。
而再后面,则是约四十名原小野家的武士和足轻。
他们此刻大多面色发白,握着武器的手微微颤抖,眼神中充满了对相良家军队的畏惧。
相良家的凶名,早已深入他们骨髓。
若非胡昆就站在最前方,恐怕早已有人掉头逃跑。
要知道胡家村之前能凑够的可战人数不过二三十,而相良家主力尽出,从留守之人中还能挑出两百多精兵悍卒,足见双方巨大的实力差距。
双方人马遥相对峙,气氛剑拔弩张十分凝重,却又有一种说不出的滑稽。
这就是东和国边境地区的战争常态,所谓的“大军”,往往就是几百人的规模。
围绕着村庄、水源、田地的争夺,被后世戏称为“村斗”。
但其残酷与血腥,丝毫不逊于任何大战。
“胡昆!”
吉田信男策马向前几步,用马鞭指着胡昆,声音尖厉,
“看到本家老的军势了吗?
现在跪下投降,献上村庄、物资和那两个女人,本家老或可饶你不死!
否则”
他狞笑一声,向后一挥手。
几名相良家足轻推搡着几个被捆得结结实实、浑身伤痕累累的人来到阵前。
正是胡莽和他带去的几名胡家武士。
他们显然遭受了酷刑,胡莽更是少了一只耳朵。
脸上血肉模糊,但眼神依旧倔强。
“族长!别管我们!跟这些畜生拼了!”
胡莽嘶哑着嗓子吼道。
“闭嘴!”
押解他的足轻一枪杆砸在他背上,让他一个踉跄。
吉田信男得意地看着胡昆:
“怎么样?胡大家主,是看着你的忠仆一个个死在面前,还是乖乖听话?”
所有胡家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胡昆身上。
尤其是那些原小野家的人,想看看这位年轻的家主会如何抉择。
是屈辱妥协,还是
胡昆面无表情,目光扫过胡莽等人凄惨的模样,眼神深处有一丝波动,但瞬间便恢复了古井无波。
他知道在这个妖魔乱世心软几乎等同于死亡。
要成大事,一些牺牲是必须的。
只死道友不死贫道,才是行事准则。
无论在哪方世界,都没有完美的大团圆。
胡昆缓缓抬起手,指向吉田信男,声音平静却清晰地传遍战场:
“胡莽,还有诸位兄弟。”
“你们的血,不会白流。”
“我胡昆在此立誓,吉田信男,以及他带来的这些相良家的人,马上就会下去,向你们磕头认错!”
“你们的家人,我胡昆养之!
你们的仇,我胡昆报之!”
“安心去吧。”
他的话语冰冷而坚定,没有一丝犹豫与软弱,彷彿在陈述一个即将发生的事实。
胡莽闻言,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了一个混合着痛苦与释然的扭曲笑容,用尽最后力气大喊:
“愿为家主效死!!”
其他几名被俘的胡家武士也纷纷嘶声附和。
吉田信男脸上的得意瞬间僵住。
转而化为被轻视的暴怒:
“杀!给我把他们全杀了!”
刽子手举起太刀,寒光闪过,胡莽等人的人头落地,满腔热血喷洒在枯黄的土地上。
“杀——!!!”
与此同时,相良家的军阵中爆发出疯狂的呐喊。
前排武士和后面的足轻如同决堤的洪水,向着人数处于绝对劣势的胡家军阵发起了冲锋。
大地在两百多人,以及十几匹驽马的奔跑下微微震颤,声势骇人。
那些原小野家的武士足轻,看到相良家如此兇猛的攻势,以及胡莽等人被当场斩杀的惨状,更是吓得魂飞魄散。
不少人双腿开始发软,几乎要转身溃逃。
“稳住!”
胡昆一声断喝,如同惊雷,带着锻体大圆满强者的威压,瞬间压下了己方的骚动。
“紫鸢,左翼!
芽衣,随我中军!
胡家儿郎,随我迎敌!”
他率先冲出,手中鸣鸿刀出鞘,玄黑色刀身带着赤色云纹,直指敌军。
雪代芽衣娇叱一声,手持太刀紧随其后,刀光如雪。
服部紫鸢则如同鬼魅般消失在原地,下一刻出现在冲锋的相良家军阵侧翼,苦无与手里剑如同死亡之雨,精准地射向敌军中的小头目和武士,瞬间引起一阵混乱。
胡昆与雪代芽衣如同两把尖刀,狠狠楔入了相良家的冲锋阵型。
鸣鸿刀所向披靡,无论是打刀、长枪还是竹枪,触之即断,挨着即伤。
胡昆琉筋境的力量爆发,每一刀都带着开山裂石般的威势,往往一刀下去,连人带武器都被劈飞!
雪代芽衣的刀法则更为灵巧狠辣,专攻敌人要害,在胡昆的正面碾压下,她如同致命的阴影,不断收割着生命。
然而,个人武勇在数百人的战场上,影响终究有限。
除了他们三人所在的区域,胡家军阵的其他地方,正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那十余名胡家本族武士拚死奋战,但双拳难敌四手,不断有人受伤倒下。
而那些原小野家的足轻,在相良家兇猛的攻击下,更是节节败退,阵型已然岌岌可危。
整个胡家军阵,彷彿暴风雨中的一叶扁舟,随时可能被淹没。
吉田信男骑在马上,看着这一幕,脸上露出了残忍的笑容。
他甚至已经想好,攻破胡家庄后,要如何折磨胡昆,如何享用那两个绝色美人。
“胡家小儿,看你还能撑到几时!”
他得意地大笑。
就在胡家军阵即将崩溃,原小野家足轻的恐惧达到顶点,甚至有人开始丢下武器逃跑的刹那——
“咚!咚!咚!”
沉重、整齐、彷彿踏在人心上的脚步声,突然从胡家军阵的后方响起。
那声音并不快,却带着一种碾碎一切的坚定与力量感,瞬间吸引了战场上所有人的目光。
只见十八道如同钢铁堡垒般的身影,排成三排紧密的阵型,从胡家军阵后方稳步推进而来。
他们每一个人都身高八尺,全身笼罩在玄黑色、结构精密、闪烁着冷硬金属光泽的全身重甲之中。
连面部都被狰狞的恶鬼面甲覆盖。
他们手中持有的,是长达丈余、刃宽背厚、需要双手持握的恐怖长刀。
阳光照射在冰冷的刀锋上,反射出令人心悸的寒芒。
他们沉默无声,只有甲胄摩擦发出的铿锵之声与沉重整齐的踏步声。
一股尸山血海般的惨烈杀气与无坚不摧的钢铁意志,如同实质般瀰漫开来,瞬间冲散了战场上的喧嚣与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