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生领着白芷离开流云坊市,驾驭遁光,不过片刻便回到了青峰山。
穿过护山大阵,眼前景象让白芷微微怔住。但见山峦叠翠,灵气氤氲,虽无大宗派的磅礴气象,却自有一番井然有序、欣欣向荣的生机。平整的灵田中禾苗拙壮,几名弟子正在一位敦厚青年石磊的指导下辛勤劳作;山腰处殿宇错落,虽不奢华,却古朴坚实;偶尔有弟子御风或步行其间,见到李长生纷纷躬敬行礼,神色间充满敬畏与朝气。
这与她想象中偏僻简陋的小家族截然不同,倒更象是一个管理有度、初具规模的清修之地。
“白道友,这边请。”李长生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两人落在主院前,得到消息的苏晚凝已带着一名侍女迎了出来。她看到李长生身旁戴着面纱、气质清冷的白芷,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却并未多问,只是温婉笑道:“长生,你回来了。”目光随即落在白芷身上,友善地点点头。
李长生简单介绍道:“晚凝,这位是白芷白道友,精通符录与机关之术,于坊市中偶遇,我邀请她来我李家暂住,担任客卿。”他又对白芷道,“白道友,这位是内子苏晚凝。”
“白芷见过李夫人。”白芷敛衽一礼,声音清冷却不失礼数。她能感受到苏晚凝身上那股筑基后期且带着淡淡寒意的灵力波动,以及那份身为主母的从容气度,心下又对李家高看了一分。
“白道友不必多礼,快请进。”苏晚凝热情地将白芷引入客厅,吩咐侍女看茶。她心思细腻,看出白芷似乎有些拘谨且面带倦容,便温言道:“白道友一路辛苦,我已让人收拾出了一处清净的客院,道友若不嫌弃,可先稍作歇息,熟悉一下环境。有何需要,尽管吩咐下人便是。”
这番体贴的安排让白芷心中一暖,连日来的奔波与警剔稍稍放松,再次道谢:“有劳夫人费心。”
李长生对苏晚凝的处置很是满意,补充道:“白道友于制符和机关术上造诣匪浅,日后家族在此方面的用度,可多与白道友商议。”这便是初步确立了白芷的地位。
随后,一名侍女引着白芷前往客院休息。那客院位于主宅东侧,环境清幽,小院中还种植着几株安神静气的灵植,屋内陈设简单却洁净舒适,所需物品一应俱全。白芷对此十分满意,连日来的疲惫涌上心头,终于能暂时放下戒备,好好调息一番。
晚间,李长生设下简单家宴,为白芷接风。除了苏晚凝和李长生,便只有李平安作陪。李后土依旧“神龙见首不见尾”,李佑安则由乳母照顾。
宴席间,李长生并未过多探听白芷的过往,只简单介绍了李家目前的情况和发展规划,态度平和尊重。李平安性格沉稳,言语不多却恰到好处。苏晚凝更是举止得体,谈吐温和,巧妙地将话题引向符录机关等白芷擅长之事,渐渐让她打开了话匣子。
白芷见李家众人皆非倨傲无礼之辈,环境也安宁祥和,心中最后一丝顾虑也渐渐消散。她虽依旧戴着面纱,但语气明显缓和了许多,偶尔谈及擅长的领域时,眼中还会闪过自信的光彩。
宴后,白芷回到客院,望着窗外青峰山的月色,心中百感交集。家破人亡以来,她颠沛流离,时刻警剔,从未象今夜这般感到安心。或许,这里真的可以成为她暂时的避风港,一个能让她安心提升实力、查找仇家线索的地方。
翌日开始,白芷便主动提出查看李家目前使用的符录和可能存在的机关设施。李长生自然应允。
当她看到家族库房中存放的那些品质普通、甚至有些粗劣的符录,以及几乎为零的机关防御时,这位专业人士忍不住微微蹙眉。
她直接找到李长生和苏晚凝,坦然道:“李前辈,夫人,李家目前所用符录品质参差不齐,于弟子外出历练或家族防御而言,隐患不小。机关之术更是空白。芷既为客卿,愿尽绵薄之力。”
李长生笑道:“正欲请教白道友。”
白芷雷厉风行,当即开出了一份长长的材料清单,皆是绘制优质一阶、乃至少量二阶符录所需,以及一些制作简易警戒、防御机关的基础材料。李长生看后,立刻让李平安去坊市采购。
材料到位后,白芷便一头扎进了李长生为她准备的一间静室。她制符之时极为专注,手法行云流水,对灵力的控制精妙入微,成功率极高。不过数日功夫,便炼制出了一批品质远超从前的各种常用符录,其中更包括几种她白家独有的改良符录,威力强大且节省灵力。
此外,她还利用闲遐时间,在李家宅院外围的几个关键节点,布置下了几种小巧隐蔽的机关警戒设备,一旦有外人闯入特定局域,主院便能得到警示。
她的到来,如同为一台平稳运行的机器添加了一个精密的零件,让李家的防御体系和弟子们的装备水平瞬间提升了一个档次。族中弟子很快便用上了效果更好的新符录,对这位新来的、整日戴着面纱、沉默寡言却手艺超群的客卿长老,充满了好奇与尊敬。
李长生和苏晚凝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对白芷越发欣赏。此女不仅技艺精湛,更难得的是心性端正,知恩图报。
这一日,白芷正在绘制一张复杂的二阶“金甲符”,李长生悄然来到工坊外,并未打扰,只是静静观看。只见她笔走龙蛇,灵力灌注均匀流畅,符文一气呵成,一张灵光盎然的二阶符录很快成型,品质竟是上佳!
白芷绘制完毕,才发现门外的李长生,忙起身道:“李前辈。”
李长生走入室内,赞道:“白道友制符之技,已近乎道矣。观道友手法,于灵力细微处的掌控,尤胜许多筑基后期修士。”
白芷被如此直白的夸奖说得有些不好意思,微微低头:“前辈过誉了,家学渊源罢了。”
李长生看着她清冷的眼眸,忽然道:“白道友终日以面纱示人,可是有何难言之隐?在我李家,不必如此拘束。”
白芷身体微僵,沉默片刻,纤手缓缓抬起,摘下了那方面纱。
面纱之下,是一张清丽绝伦的容颜,肌肤胜雪,眉目如画,只是左边脸颊上,一道淡淡的、尚未完全消退的粉色疤痕,自眼角斜划至下颌,破坏了几分完美,却更添了几分我见尤怜的倔强与破碎感。
“家仇未报,容颜已损,故不愿示人。”白芷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斗。
李长生心中了然,那道疤痕上残留着淡淡的邪气,显然非普通伤势。他并未露出任何异样神色,只是平静地点点头:“皮相外物,何足挂齿。道友之心性才华,远胜万千。此疤,待你修为精进,或寻得灵药,自可消除。”
他的平静和理解,反而让白芷松了口气。她重新戴上面纱,轻声道:“多谢前辈。”
经过此事,两人之间的距离似乎拉近了不少。李长生时常会来工坊与白芷交流制符心得,他修为高深,对天地法则的理解远胜白芷,往往能一语点醒梦中人,让白芷受益匪浅。而白芷在符录机关上的奇思妙想和扎实基础,也偶尔能给李长生带来启发。
苏晚凝有时也会过来,送上些自己做的点心羹汤,与白芷说些家常闲话。她敏锐地察觉到丈夫对这位白道友的欣赏,也看出白芷并非狐媚之人,心中虽有些许微妙情绪,但更多的是怜其遭遇,敬其才华,待她愈发真诚。
时光流逝,白芷在青峰山住得愈发安心,脸上的笑容也渐渐多了起来。她将这里当成了暂时的家,尽心尽力地为家族付出。
而李长生看着白芷逐渐融入家族,看着她专注制符时的侧影,心中那关于“开枝散叶”的系统任务,似乎也并非那么遥不可及。一切,还需水到渠成。
这一日,李长生正在指点李平安修炼,忽有弟子来报:“家主,山外有一女修求见,自称来自百花谷,姓柳,说是……说是您的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