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李长生家中的灯火却亮了一宿。
柳丫细心照料着昏迷的侍女,喂水擦身,毫无怨言。李长生则守在主屋门外,一边运功疗伤,一边神识外放,警剔着任何风吹草动。左肩的刀伤在地火灵尘和自身强悍恢复力下,已开始结痂。
屋内,苏晚凝盘膝榻上,周身弥漫着淡淡的冰寒雾气,脸色依旧苍白,但气息已逐渐平稳。李长生提供的丹药和温灵泉效果出奇的好,不仅稳住了她严重的伤势,其中蕴含的那丝奇异温和能量,竟还在缓慢滋养着她受损的经脉和丹田。
她心中惊疑更甚。那丹药绝非普通散修能炼制,那灵泉也透着不凡。这看似朴素的农家小院,处处透着神秘。
天光微熹时,那昏迷的侍女发出一声微弱呻吟,悠悠转醒。看到陌生的环境和守在旁边的柳丫,她猛地一惊,挣扎欲起。
“姑娘别动,你伤得很重。”柳丫连忙按住她,温声安抚。
这边的动静惊动了苏晚凝和李长生。
苏晚凝收功起身,走到侍女床边,检查了一下她的情况,微微松了口气:“青茗,感觉如何?”
名为青茗的侍女看到自家小姐无恙,这才放下心来,虚弱道:“小姐……我没事……这是哪里?”
“是这位李道友救了我们。”苏晚凝看向走进屋的李长生,微微颔首致意。
青茗挣扎着想要起身道谢,被李长生摆手制止:“举手之劳,不必客气。你们伤势未愈,还需静养。”
他的目光落在苏晚凝身上,经过一夜调息,她虽仍显虚弱,但那清冷孤高的气质却愈发凸显,宛如雪岭孤莲,令人不敢亵读。
“李道友大恩,晚凝没齿难忘。”苏晚凝敛衽一礼,语气虽依旧清冷,却多了几分真诚,“不知道友如何称呼?此处又是何地?”
“在下李长生。此地乃是蒙特内哥罗坳,一个寻常山村。”李长生坦然道,并未隐瞒,“苏姑娘伤势如何?那幽煞教为何追杀你们?”
苏晚凝眸光一黯,沉默片刻,才缓缓道:“我乃北域冰魄仙宫最后传人。仙宫已于月前被幽煞教联合数个魔门复灭,师尊她……为护我突围,已然陨落。他们追杀至此,是为我宫中至宝‘冰魄珠’。”
她语气平静,却蕴含着刻骨的悲恸与仇恨。
李长生心中了然,果然如此。他沉吟道:“苏姑娘今后有何打算?”
苏晚凝眼中闪过一丝茫然,随即化为坚定:“幽煞教势大,我需寻一处隐秘之地,恢复伤势,提升修为,以待将来光复仙门,报仇雪恨!”她看向李长生,“李道友救命之恩,晚凝无以为报,此番离去,他日若有差遣,必赴汤蹈火……”
“离去?”李长生打断她,目光锐利地看着她,“苏姑娘以为,幽煞教会放过你?你伤势未愈,又能逃到哪里去?天下虽大,可有你容身之处?”
一连串的发问,让苏晚凝哑口无言,清冷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苦涩。是啊,天下之大,魔道势力盘根错节,她一个重伤之身,又能逃到哪里?
“若不嫌弃,姑娘可暂留于此。”李长生语气放缓,“蒙特内哥罗坳地处偏僻,灵气稀薄,正适合隐藏。在下虽不才,但护得姑娘一时周全,尚有几分把握。”
苏晚凝猛地抬头,看向李长生,美眸中满是惊诧:“李道友……此言当真?你可知收留我,便是与幽煞教为敌?此事风险太大……”
“风险自然有。”李长生淡然一笑,笑容中却带着绝对的自信与霸气,“但我李长生行事,但求问心无愧。幽煞教若敢来,杀了便是。”
平淡的语气,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杀伐与决心!
苏晚凝心神剧震,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看似普通的男子。他明明只是炼气期修为(她并未看透李长生完全隐藏的修为),为何能有如此气魄?是盲目自信,还是真有倚仗?
她目光扫过这简陋却洁净的屋子,感受着空气中那丝若有若无的精纯灵气,又想起那效果奇佳的丹药和灵泉……
此人,绝非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而他对冰魄珠,似乎也并无贪念……
一丝希望的光芒在她冰冷的心湖中悄然亮起。或许……这真的是上天赐予的一线生机?
“小姐……”床上的青茗也虚弱地开口,眼中带着恳求。她深知外面何等危险。
苏晚凝深吸一口气,不再尤豫,对着李长生深深一拜:“既如此……晚凝厚颜,叼扰道友了!此恩此情,永世不忘!”
“苏姑娘不必多礼。”李长生虚扶一下,“便当此处是家,安心住下养伤便是。”
柳丫也温婉笑道:“苏姑娘放心住下,缺什么只管跟我说。”
安排妥当,李长生便不再打扰她们主仆休息,转身出了屋子。
接下来的日子,蒙特内哥罗坳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但小院之内,却多了两位客人。
苏晚凝主仆在李长生的帮助下,安心住下养伤。李长生毫不吝啬地提供温灵泉和丹药,甚至偶尔会取出少许地火灵尘,以其温和火力助苏晚凝化解体内顽固的幽煞寒毒。
苏晚凝的伤势恢复得极快,远超她预期。更让她震惊的是,这小院的灵气竟似乎比外界浓郁精纯数倍,极其适合修炼!她那受损的上品冰灵根,在此等环境下,竟有缓慢自我修复的迹象!
她心中对李长生的好奇与感激与日俱增。此人神秘而强大,杀伐果断却又心思细腻,待人真诚却不失分寸。她从未见过如此复杂的男子。
闲遐时,李长生也会与她论道。李长生虽修为不及她,但基础扎实,对修炼、阵法、炼丹乃至人情世故都有独到见解,尤其是对灵植培育和地脉灵气方面,见解往往让她这筑基修士都茅塞顿开。
而苏晚凝出身仙宫,系统学习过正统功法术法,见识广博,每每也能给李长生带来新的启发。两人相互印证,竟都有不小收获。
平安似乎也很喜欢这位清冷美丽的苏姐姐,时常拿着新认识的草药去问她。苏晚凝虽性子清冷,但对乖巧聪明的平安却也冷不起来,偶尔会指点他一二冰系小法术的控灵技巧,让平安受益匪浅。
柳丫则将苏晚凝主仆照顾得无微不至,温柔善良的性子让自幼在冰冷仙宫长大的苏晚凝,感受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属于“家”的温暖。
潜移默化间,苏晚凝脸上那层万年寒冰般的冷漠,渐渐消融。她开始会笑,会与柳丫闲聊,会看着李长生指导平安修炼时露出柔和的目光。
李长生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亦泛起微澜。苏晚凝不仅天赋绝伦,容貌倾城,心性更是坚韧聪慧,确为良配。的匹配度,绝非虚言。
这一日,苏晚凝伤势已恢复了七七八八,修为也稳固在了筑基初期。她找到正在院中淬炼青流剑的李长生。
“李道友,大恩不言谢。晚凝伤势已无大碍,有一事相求。”她神色郑重。
“苏姑娘请说。”
“我想借贵地闭关一段时间,尝试彻底清除体内暗疾,并炼化一丝‘冰魄珠’本源,以期恢复部分实力。”苏晚凝坦言道,“闭关期间,需绝对安静,不能受丝毫打扰,否则前功尽弃,甚至有反噬之危。不知……”
“可。”李长生毫不尤豫应下,“我可在院中为你布置一道隔绝阵法,并为你护法,绝不会让任何人打扰你。”
苏晚凝深深看了他一眼,眼中感激更甚:“多谢!”
李长生立刻动手,选取最好的材料,在院内僻静角落布置下一个坚固的隔绝阵法。苏晚凝则走入阵中,盘膝坐下,取出那枚散发着极致寒气的“冰魄珠”。
阵法开启,光晕流转,彻底隔绝内外。
李长生持剑立于阵外,如同最忠诚的护卫,神识时刻关注着阵内情况。
柳丫带着平安,远远避开,不敢发出任何声响。
闭关并非一帆风顺。冰魄珠力量极其霸道,苏晚凝炼化过程中数次遭遇寒毒反噬,险象环生。每当此时,李长生便会毫不尤豫地催动地火灵尘,隔空渡入一丝精纯温和的火灵之力,助她平衡寒气,稳住局面。
一次次险境,一次次被李长生及时化解。
阵内的苏晚凝,虽闭目修炼,却能清淅地感受到阵外那始终沉稳如山的气息,以及那一次次及时涌入、救她于危难的精纯火灵之力。
她那颗被师门复灭、一路追杀而冰封的心,在这无声的守护与付出中,彻底融化。
不知过了多久,阵法光晕缓缓散去。
苏晚凝缓缓睁开双眸。此刻的她,气息比之前更加凝练强大,虽未完全恢复筑基后期,却也相差不远!周身寒气内敛,眸光清澈如冰泉,却不再冰冷刺骨,反而多了一丝温润之意。
她走出阵法,看向一直守在外面的李长生。
四目相对,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张力。
苏晚凝走到李长生面前,俏脸微红,却目光坚定,轻声道:“李长生,救命之恩,守护之情,晚凝无以为报。若你不弃……晚凝愿以此残躯,常伴左右,共参大道。”
声音虽轻,却清淅无比,带着女子罕有的勇敢与决绝。
李长生看着眼前这风华绝代、眼神坚定的女子,心中涌起一股热流。他伸出手,握住她微凉的柔荑,声音沉稳而有力:“得卿如此,夫复何求。长生,必不负你。”
掌心相贴,冰与火的气息悄然交融。
柳丫站在屋门口,看着院中携手而立的两人,脸上露出温柔欣慰的笑容。
平安眨巴着眼睛,似懂非懂。
天光正好,院中灵植芬芳。
冰心已融,炭火正温。
良缘自此始,大道共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