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火暴动的馀威如同沉重的阴霾,笼罩在蒙特内哥罗坳上空月馀不散。村民脸上的惊惶尚未褪去,重建家园的步履蹒跚而沉默,看向村头李长生家那座裂了缝却依旧屹立的小院时,目光中也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复杂与疏离。
李长生对此心知肚明,却无暇理会。他内伤未愈,神识的损耗更是需要水磨工夫慢慢恢复,每日大半时间都用于打坐调息。但他并未完全停止活动,只是将外显的动静降到了最低。
地底的威胁如同悬颈之刃,逼迫他必须更快地恢复,并找到增强实力的可行之路。直接利用地火风险太大,那日的恐怖经历犹在眼前。但因此而因噎废食,绝非他的风格。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那丝被阵法层层约束、稳定燃烧的豆粒地火上,以及旁边那些报废的聚灵阵盘碎片。
“堵不如疏,惧不如用。”他喃喃自语。地火之力狂暴,直接汲取如同引火烧身,但若能以更精妙的方式间接利用其逸散的能量……
他回想起地火暴动前,那改良聚灵阵汇聚火灵球的短暂成功。虽然最后阵法被毁,但方向似乎没错。问题在于阵基材料的承受力、符文的稳定性,以及如何应对地火能量的突然波动。
“材料……稳定性……”李长生沉吟着,神识内视,感受着体内依旧隐隐作痛的经脉和识海。若非他炼气七层的修为和远超同阶的神识,上次强行引动地火灵气就已反噬身亡。寻常材料,又如何能承受地火之威?
他将主意打到了那些开采自矿坑深处的、品质最好的青黑色灵矿,以及那块珍贵的琥珀灵晶上。这些东西蕴含精纯土系灵气,性质稳定,最能克制火煞。
但他舍不得大量消耗琥珀灵晶,那是阵眼内核和后土未来的修炼资粮。于是,他将目标锁定在那些最坚硬的青黑色灵矿内核上。
他强撑着伤体,再次潜入北坡矿坑深处,避开那些依旧混乱的能量局域,艰难地开采了数块人头大小、色泽深邃、触手冰凉、灵气内蕴的优质灵矿石。
返回家中,他以地火小心煅烧,去除杂质,再以庚金指力辅助,耗费数日苦功,才将这些坚硬无比的矿石打磨成七块巴掌大小、厚度均匀的暗沉阵基。每一块阵基都沉甸甸的,表面闪铄着金属般的光泽,质地远比之前所用的材料优异。
随后,他摒弃了赤焰铜粉,转而用那丝地火火苗本身,混合自身精血与神识,小心翼翼地在阵基上灼刻符文。这一次,他不再追求复杂的聚灵效果,而是专注于“传导”、“稳定”、“存储”三种最基础的符文,并将它们以更圆融的方式勾连起来,形成一个简单的循环。
过程依旧艰辛,对神识负担极大,好几次都因伤势未愈而差点失败。但他咬牙坚持,每一次刻画都全神贯注。
当最后一道符文在第七块阵基上灼刻完成时,七块阵基似乎产生了某种共鸣,同时微微震动,散发出一种沉稳厚重的气息。
李长生苍白脸上露出一丝笑意。这套“七星镇元阵基”,虽无攻伐之能,但胜在坚固稳定,对能量具有良好的传导和缓冲作用,正是作为能量中转内核的绝佳材料。
他并未立刻将其布置入矿坑,而是先放在院中,接引那丝豆粒地火的微弱能量进行测试。
数日后,确认阵基运行稳定,对地火能量的传导平和顺畅,他才再次来到北坡矿坑。
他没有选择之前能量最狂暴的内核局域,而是退而求其次,在矿坑边缘、地火灵气相对温和的一处裂隙,将七块阵基按照特定方位埋设下去,构成一个简易的“七星镇元”格局。
阵法激活的瞬间,七块阵基无声地运转起来,如同七个沉稳的节点,开始缓慢而坚定地吸收、疏导、转化着裂隙中散逸出的地火灵气。狂暴的火煞之气经过阵基的缓冲和转化,变得温和了许多,虽然依旧不能直接吸收,却已不再具备强烈的破坏性。
李长生小心地将这些经过初步转化的能量引导出来,引入一个特制的、内壁刻满了冷却和稳定符文的巨大石槽中。
石槽内并非空空如也,而是盛满了从山间引来的、掺杂了凝露草精华的冰冷泉水。
嗤——!
灼热的能量涌入冰泉,顿时激起大片白茫茫的水蒸气,弥漫了整个矿坑角落。能量与冰水相互冲击、交融,发出持续的、如同闷雷般的声响。
这是一个笨拙而低效的能量中和与沉淀过程。
李长生耐心地等待着,每日都会来观察数次,调整着能量输入的速度和石槽内冰泉的比例。
十数日后,石槽内的动静渐渐平息。只见槽底沉淀了一层厚厚、色泽暗红、质地细腻的晶莹粉末,而石槽中的水则变得温热,散发着淡淡的灵气和一种奇异的矿物气息。
李长生捻起一点暗红色粉末,仔细感知,眼中顿时爆发出惊喜之色!
这粉末中蕴含着颇为精纯的火、土双系灵气,虽然含量不算很高,但性质温和稳定,极易吸收!更妙的是,那石槽中变得温热灵气盎然的泉水,也成了难得的灵泉!
成功了!虽然效率低下,过程繁琐,但这无疑是一条安全可靠、将地火狂暴能量转化为可利用资源的途径!
他将这些暗红色粉末命名为“地火灵尘”,将那灵泉称为“温灵泉”。
地火灵尘可用于辅助火、土系功法修炼,也可作为炼丹、炼器的辅料,甚至可以用来培育灵植。温灵泉长期饮用则能微弱改善体质,滋养经脉。
虽然产量极少,但贵在安全、可持续!
李长生如获至宝,小心翼翼地将第一批地火灵尘和温灵泉收集起来。
此后,这套简陋的“地火能量转化系统”便悄然运转起来。李长生每日都会去添加冰泉,收取微量的地火灵尘和温灵泉。
家中的生活,也因此悄然改变。
柳丫开始用温灵泉做饭、泡茶,口感更佳,长期饮用之下,气色愈发红润健康,身体也轻健了不少,以往的一些小病小痛再未犯过。李长生甚至偷偷用极稀释的温灵泉给平安和厚土擦洗身体,两个孩子越发壮实灵俐。
李长生自己则将地火灵尘用于修炼。他是五行伪灵根,任何属性的灵气都能吸收,这地火灵尘对他效果尤为显著,修炼速度恢复了不少,内伤和神识的恢复也加快了许多。
他甚至尝试在炼制“合气丹”时,添加少许地火灵尘作为辅料。成丹之时,丹香更加浓郁,丹药表面甚至隐隐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流火纹路,药效竟提升了近三成!
这让李长生欣喜若狂!这意味着,地火灵尘的价值远超他的预期!
他并未急于让狗娃拿去交易。怀璧其罪,地火灵尘和温灵泉的效果比之前的药材矿石好太多,一旦泄露,后果不堪设想。他选择继续积累,仅供自己使用,默默提升实力。
资源危机得到初步缓解,李长生的重心再次放回了修为和技艺的提升上。
伤势渐愈后,他重新开始练习御使青流剑。炼气七层的灵力更加磅礴,对飞剑的掌控也越发精妙。虽还不能御剑飞行,但青流剑在他操控下,已能如臂使指,化作一道青色流光在院中穿梭翻飞,剑气凌厉,破空声不绝于耳。
同时,他对阵法的钻研也未曾放下。经历了地火暴动和布置转化系统的实践,他对符文的理解、灵气的流转掌控都有了质的飞跃。他开始尝试推演更复杂的阵法变化,甚至构思如何将“七星镇元”的理念融入小院的防护大阵中,使其更具轫性。
平静而充实的日子缓缓流淌。地底的波动似乎彻底平息了下去,那恐怖的存在仿佛再次陷入了沉睡,再无任何异动传来。但李长生不敢有丝毫放松,监控从未间断。
这一日,他正在院中操控青流剑练习一套粗浅的剑诀,忽见平安摇摇晃晃地跑到那株赤阳果幼苗旁,伸出小手,似乎想去触摸那鲜红的叶片。
李长生心中一动,并未阻止,只是悄悄收敛剑光,凝神观察。
平安的小手终于触摸到了赤阳果的叶片。那株平日里对李长生的灵力滋养都反应平淡的幼苗,此刻竟微微颤斗了一下,三片红叶无风自动,仿佛十分“愉悦”,甚至主动将一丝微弱的火灵气渡向平安的手指。
平安似乎也觉得很有趣,咯咯地笑了起来,小手舍不得放开。
李长生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和了然。平安身具残缺木灵根和一丝被地火引动的微末火灵根,竟能与这火系灵植产生如此奇妙的共鸣?
或许……培养灵植,乃至应对地火,平安能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一个关于孩子培养的新思路,在他心中悄然萌芽。
点点星火,虽微不足道,却在他坚持不懈的汇聚下,终成微芒,照亮了前路,也带来了新的希望。
蒙特内哥罗坳的天空,似乎也因这点点微芒,而显得不再那么阴沉压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