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州军？”
陆川心中一惊，回头遥望。
远远的，他只看到四纵列队，佩甲带刀的士兵踏着整齐的步伐奔行在南城主干道上。
队列居中处，数骑并行，看穿戴和头盔上的花翎，应有一位军侯和四位旗官。
“近五百人？疯了？”
大胤朝州级军备，分一营至三营不等，人数少则两千，多则上万，由都尉直接统领管辖，另有一位副都尉辅佐。
营下为“曲”，曲由军侯统领，一曲兵员二百至五百人，曲下则为“队”，由旗官统领。
而江州武备营的人数编制，陆川在父亲的耳濡目染之下，可谓再熟悉不过了。
眼下出动的这五百人，几乎就是整个江州四分之一的军队力量。
就算南城死了个参军，其馀的守卫也不可能在没有接到上峰命令的前提下，将数量如此庞大的州军，放入城内。
如此一来，这些州军能够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以及目的，就十分显而易见了。
只有把持军政的刺史，能够命令城防司放人。
甚至于，参军隋新杰正是昨晚就接到了命令，才会在一大早赶到城门口，提前告知属下给州军放行。
否则的话，临时报备待州府那边回应，怎么也得僵持到下午去了。
那么，刺史大人为什么要命令州军入城？而这些州军又是冲着谁去的呢？
真的好难猜啊！
陆川将头上的笠帽按得更低了一些，不动声色的挤进路边人群。
待得那些州军逐渐远去，人们纷纷开始斥骂讨论之后，他方才抄近路，快速的往回赶。
很显然，昨日的一连串攻势，虽然打得敌人措手不及，但对方的反击也很快到来，且手段比想象中更加粗暴直接。
五百训练有素，配甲带刀的精兵，别说是区区五品，就算是三品高手来了，也得乖乖束手就擒。
馀猛不敢做的事情，那位刺史却敢。
什么法度律例，人家根本就不放在眼里。
这也是陆川能想到的最恶劣的局面，似军队这种大杀器，一旦出动，哪怕强如镇魔司，亦无法抵挡。
假使对方封锁了江州城，使得消息无法传出，上面的指令亦无法传达下来。
那么在这段时间里，靳恺一系便有极大的操作空间。
譬如将此前听从陆川调令的衙役和捕快尽数拿下，释放关押在镇魔司内的薛大勇，龙蛇帮帮主等人，而后诬陷陆川以权谋私，残害无辜。
到时候再将陆川抓住，直接一个斩首处决，任其跳到黄河都洗不清了。
在绝对的暴力面前，任何计策与谋划，都如纸一般脆弱！
陆川的心中，头一回生出名为“慌乱”的情绪来。
他还是太高估“谋略”的作用了。
这场争锋，不是前世自己玩过的那种回合策略游戏，更没有什么规则去限制双方。
反而，真正的制敌手段，也许就是这么的朴实无华，力大飞砖。
用出对手绝对无法抵抗的强大力量，直接将其碾成齑粉，不讲什么是非对错的道理，不耍任何你攻我挡的把戏。
把阻碍者肉体毁灭，彻底抹杀，便等同于没有了阻碍。
“不，我镇魔司行走的身份，在那边已经不是秘密。”
“馀猛去过那小院，不管是罗天教，还是刺史府，他们在江州都眼线众多。”
“我若现在回去，大批军队会立刻封锁整个街道，届时其他人的处境将会更加危险。”
陆川跑着跑着，忽然止住了身形。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努力的分析着当前局势，且尽可能的抓住每一处细节。
“首要任务是保命，必须通知大伙儿，暂时停止行动，找地方躲住。”
“其次是转移已经招供的几人，有人证在，是扳倒刺史一系的关键。”
“最后……”
“要再给他们一点儿惊喜！”
陆川的黑眸中，狠厉之色涌现。
他调转了方向，约莫一刻钟后，来到金玉楼外的巷子口。
“老板，炭粉怎么卖？”
“八文钱一包，您要多少？”
“来个十包。”，陆川抬起头，将帽檐往上轻轻推了推。
“怎么是您……”
刘大柱面露惊色，陆川赶紧冲他摇了摇头，并做了个手势。
前者顿时会意，喊道：“哟，炭粉好象不够了，若客官您急用的话，等我回家取来？”
“行！”
陆川点了点头，眼见着刘大柱离开后，也朝着相反的方向离去。
不多时，俩人在暗巷无人处再次碰面。
“大人，有什么事？”
陆川拿出一张纸来，递到对方手里。
“以卖炭之名，将这信送到桐子巷六号去。”
“然后就找地方躲起来，最好回乡下，三五日不要进城。”
“小人明白了！”，刘大柱郑重的点了点头。
信上的内容其实很简单。
就是让张旺铁牛几人躲躲风头，然后交待丁义山立刻离开小院，将几名犯人转移到临江王府。
料想敌方再如何胆大包天，恐怕也不敢命令军队包围王府吧？
更何况，王府之中，也是养着数百亲军的。
除非靳恺真的要造反，直接调动整个武备营大军，否则的话，对方就断然不可能从宋子衿那里将人给抢走。
这是陆川眼下能够想到的，最稳妥的应对之法。
至于他自己要做的事情，就很简单了。
既然按部就班的拿线索，抓犯人，找证据这样的方式，不如暴力来得高效。
那他又何必重蹈复辙？
一开始，陆川只是想找回仙藏，救出父亲而已，他根本没想过要杀多少人，要除掉多少幕后黑手，更无心去管什么党争？
可对方却总不答应，总认为向弱者妥协，似乎会丢了面子，坏了大局。
难道上位者的头颅，就那么高不可攀，难以低下么？
陆川无法理解，也不想试图去理解。
他现在想做的事情，只有一件。
那就是杀，杀到对方肝胆俱寒，士气颓靡，杀到对方阵脚大乱，不攻自破。
他每天都可以刷新卦象，利用道蕴提升实力。
那么对方呢？封城能封多久？
一天，两天也许可以，但十天八天，则必生民变。
更何况，这江州城里，可不仅仅只有老百姓。
真惹得天怒人怨，到时候别说五百州军，就是五千，恐怕也抵挡不住那些世家望族们的怒火？
若事情到了这等境地，恐怕第一个站出来要弄死靳恺的，便是那位国师大人了。
以上，虽是陆川方才匆忙间作出的决定，但他自信，短时间内无法想出更好的对策了。
他将一切都赌在了自己的直觉以及实力上。
就好比眼下他要去的地方——
江州刺史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