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些许颤音的叱喝声,传入陆川耳中。
此刻的他,并未注意到清玄的情绪变化,反而因为对方的质问语气,变得更加肆无忌惮起来。
“当然没有,这就嫌难听了吗?”
“您一个高高在上的修行者,当然体会不了我们这种凡夫俗子的心情。”
“难道我们的命就不是命?还是说,在你眼里,弱者生来就只配被强者踩在脚下,仰仗其鼻息过活?高兴了便任其蹦跶两天,不高兴了便一脚踩死?”
“你可以随便对我喊打喊杀,还不许我过过嘴瘾骂两句了?”
“有句话叫“士可杀,不可辱”知道吗?”
“你可以消灭我的肉体,但绝不能让我的灵魂屈服!”
陆川的嘴巴,依旧像连珠炮似的,叭叭个不停。
清玄只觉得无比憋屈,想反驳又找不到反驳的点。
因为仔细一想,陆川所说的每一句话,似乎都很有道理。
难道真的是自己错了吗?
修炼界和凡俗界同属一界,成仙祖地将有浩劫降临,若宗门不兴,将来何以救世?
师父说,为了宗门,个人的利益得失可以不计,有些牺牲是在所难免的。
她若杀掉陆川,小师妹的心境问题将会迎刃而解,但她自己的道心亦会受损,然而这就是舍小取大,又有什么问题呢?
清玄很不解,于是她便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徜若牺牲一个人,可拯救万民脱离水火之中,你如何选择?”
陆川摇了摇头。
“实在是愚蠢到不可救药!”
“你和你的宗门一样虚伪,陆川私以为,生命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人人生而平等,此乃圣人之言。”
“真正的救世,是尊重每一条生命与个体利益,而非将个体异化为交换价值的筹码。”
“更不是以“大义”之名,行杀戮之实。”
陆川死死的瞪着清玄,后者在他的锐利目光下,甚至不自觉的倒退了两步。
不过陆川还没打算放过她,继续道:
“在你的潜意识中,杀掉我兴许就能让郡主安心修炼,徜若结果恰恰相反呢?”
“你是否就成了罪人?”
“又或者换种说法,凭什么救世者只能你们太微宗的人,陆某就不能?如果我是救世者,你此刻杀我,那你就不单单是罪人,还是陷万民于苦难中的帮凶,刽子手!”
罪人、帮凶、刽子手!
每个字眼,都令得清玄的脸色苍白一分,她指着陆川,胸膛剧烈起伏,半晌说不出话来。
“你……”
后者越说越起劲。
“你什么你?被我说中了吧?心虚了吗?”
“什么仙宗仙子的,虚伪至极,又想当婊子又要立牌坊,我陆川最看不起的,就是这种人,我呸!”
陆川口沫横飞,下一刻,清脆的耳光声骤然响起,他的嘴角之处,亦是有着丝丝血迹流淌而出。
啪!
整个小院,顿时安静了下来。
脸上的火辣辣痛感,让陆川身上仅存的一丝醉意,彻底消散。
而另外一边的清玄,则是恨恨的望着他,紧接着翻手取出某物,朝他扔了过来。
陆川下意识接住,入手触感微凉,借着清冷月光一瞧,竟是枚玉简。
“什么意思?”
他蹙着眉头发问,抬起头,可眼前哪里还有清玄的身影?
陆川这才回想起来。
方才清玄两只眼睛亮闪闪的,莫不是被自己给骂哭了?
“喝酒误事,祸从口出啊!”
陆川伸手在嘴角一擦,又摇了摇头。
“下手真狠,随她去吧,本来也不是我的错。”
说完,他自顾自走进卧房中,倒了杯凉茶一饮而尽。
那枚玉简,则被他放在桌上,又拿起来细细把玩。
“咦?”
陆川端详着此物,神色有些好奇,玉简所用的玉石种类,他并不认得,但其晶莹剔透,内部隐隐有着光华在流转,看起来不似凡物。
“这玩意儿到底是干啥的?”
“某种玉符?”
只是可惜,他尝试着往玉石中输入气劲,但力量一旦投入,便仿佛泥牛入海,丝毫没有任何回应。
他哪里晓得,这是清玄反复思考,觉得不应该取他性命后,想出来的另一种解决办法。
她要传授陆川功法,好让他尽快提升实力,只要后者救出父亲,到时候再劝说其离开江州,不就皆大欢喜了吗?
所以这枚玉简,里面封印的其实是修行法门,但只有真元方能解除玉石上的禁制,武者气劲自然不行。
原本应该由她解开禁制后,再代为讲解。
只是发生了这种事,哪里还顾得上这些,正在气头上的清玄,只记得自己此行的目的,所以将玉简扔下后,便头也不回离开了。
这倒是苦了陆川,他整整为这玩意儿纠结了半个多时辰,最终还是决定,明天便原封不动的将此物送回。
随手找了个盒子,将玉简放进去。
陆川又找来纸笔,开始写信。
徐江给他留了很多东西。
其中最为重要的,便是潜藏在罗天教里的钉子。
他必须立刻将其利用起来。
这是推动计划的第一步,抓住一批罗天教的贼匪,拿到江州官员与魔教勾结的证据。
同时结合丁义山从军营打探到的信息,挖掘仙藏的真正去向。
只有找到此物,方能为父亲开脱罪名,至于如何清洗恶徒,便是后话了。
写完信。
陆川从怀里摸出一枚印章,哈了口气,在边角上打下落款。
这是徐江特制的信物,见此印记,便如他本人。
之后要去拿他遗留的东西,也要用到这枚印章。
另外,其实陆川最后索求的附加条件十分简单。
那就是让徐江将他所会的功法,全部倾囊相授。
包括那诡谲的身法和点穴之功。
毕竟他现在的对敌手段太过于匮乏,唯有多学一些,方能应对更加复杂多变的战斗场景。
得益于“图篆”的存在,他也不怕贪多嚼不烂,只要道蕴点足够,样样都可以练到精通。
“今日甚是疲累,卦象,明早再看吧!”
反正起卦的时间,不会影响刷新的时间节点,若非事态紧急,陆川觉得自己也没必要硬熬到半夜了。
于是乎,将东西收好,又洗漱完毕后,他便上了床,沉沉睡去。
梦中,陆川梦见自己被人一剑枭首,却无论如何,都看不清对方的长相,只依稀能辨出是个女子。
吓醒时,外面已经天亮了,清晨细雨绵绵。
“还好是梦!”
陆川揉了揉面颊,心中默念道:
“起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