疤脸事件象一盆冰水混合物，兜头浇下，让路遥从“暂时安全”的错觉中彻底清醒。在这个黑巫师塔里，没有力量，连呼吸都可能是一种过错。
接下来的两天，他进入了近乎疯狂的“内卷”模式。白天，他反复巩固那二十种矿物的“特征文档”，力求做到闭着眼睛仅凭触感和精神力反馈就能瞬间识别。晚上，当塔内像征“夜晚”的钟声敲响，走廊里各种诡异声响渐渐平息后，他便将全部心神投入到那本薄薄的《基础冥想法》中。
这玩意儿他之前粗略看过，尝试过一次，效果堪比失眠时数羊——除了更烦躁，屁用没有。
其内核就是“放空意识，感应虚空中的负能量粒子，引导其导入精神源泉（眉心）”。
“放空？感应？引导？”路遥捏着粗糙的兽皮卷轴，眉头拧成了麻花，“这描述跟‘把大象放进冰箱需要几步’一样抽象！感应靠什么标准？引导的效率怎么算？能量损耗率多少？全是模糊描述，这能练出个锤子！”
他前世是理工科出身，习惯了数据、标准和可控流程。这种充满玄学色彩、全靠“悟性”和“感觉”的修炼方法，简直是在他的理智神经上蹦迪。
“必须优化！用科学的铁拳，砸碎这玄学的枷锁！”
他再次进入“科研”状态，将冥想法视为一个亟待优化的低效“能量采集系统”。
第一步：分析问题，定位瓶颈。
第二步：提出解决方案，构建模型。
第三步：实践验证，迭代升级。
理论模型创建，路遥立刻开始实践。他盘坐在硬板床上，首先调动“探测触角”，很快锁定了墙角那堆废弃矿石旁的一小片“富矿区”。接着，精神高度集中，开始在体外构建那细微的“螺旋能量引导信道”。这个过程对精神力的控制力要求极高，最初几次都因为结构不稳定而崩溃，能量逸散。
但他没有气馁，不断调整精神力的输出强度和结构细节，如同一个精益求精的程序员在调试代码。失败了几十次后，一条虽然细微但结构稳定、内壁光滑的螺旋信道终于成功构建！
他引导着从“富矿区”捕捉到的负能量粒子，进入信道。果然，粒子在螺旋轨道中运行得更加顺畅，逸散感大幅降低！最后，能量流经过“精神力筛网”的过滤，一丝丝精纯、阴凉的能量最终导入眉心处的精神源泉。
“成功了！”
路遥猛地睁开双眼，虽然精神力消耗巨大，脸色有些苍白，但眼中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灿光芒！
他能清淅地感觉到，自己的精神力源泉壮大了一丝，那种充实感，远非之前盲目冥想可比！粗略估算，这套魔改方法的效率，至少是原版《基础冥想法》的五到六倍！而且能量更加精纯，几乎没有副作用！。
第七天，考核日。
路遥跟随血鸦再次来到那个充满血腥和药剂味的中央实验室。石台上杂乱放置着十几块矿物样本，其中还混杂了几种册子上没有的。
血鸦依旧是那副冰冷的腔调：“辨识。”
路遥深吸一口气，走上前。他没有丝毫慌乱，如同一位经验丰富的质检员。他先是目光快速扫过，进行初步分类，然后拿起样本，或感受温度，或观察断口，或用指甲刻画，最关键的是，辅以一丝微弱的精神力进行特性探测。
“幽暗石，内核特征：低温，吸光，弱精神隔绝。”
“赤铁矿，内核特征：暗红金属光泽，高硬度，贝壳状断口。”
“流金沙，表面有金色颗粒，质地柔软……”
“未知样本a，靛蓝色，质地坚硬，精神力接触有微弱麻痹感，推测为雷击石低品位变种，能量反应强度约标准值的30……”
“未知样本b，琥珀色半透明，内部有气泡，触感温热，疑似地火树脂化石，能量惰性……”
他语速平稳，条理清淅，不仅报出名称，更是精准点出最关键、最具区分度的特征，甚至对未知样本做出了基于观测数据的合理推断。整个过程没有丝毫迟疑，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精准，与周围阴森玄学的环境形成了鲜明对比。
血鸦全程沉默，但当路遥准确推断出那块“阴魂石”变种并估测其能量惰性时，他隐藏在兜帽下的目光，微不可查地闪铄了一下。
所有样本辨识完毕，路遥退后一步，垂手而立。
短暂的寂静后，血鸦沙哑的声音响起：“你的方法……很独特。”这是他第一次对路遥的学习过程表达了直接关注，“不是照本宣科。”
路遥心中微凛，知道这是展示价值也是面临进一步审视的时刻，他躬敬回答：“回禀大人，死记硬背易于混肴，抓住本质特征，方能应对万变。学生只是尝试总结了一些更可靠的辨识规律。”
血鸦不置可否，只是用那冰冷的视线在他身上停留了几秒，仿佛在评估一件工具的新奇功能。随后，他丢过来两卷颜色更深、材质似乎也更高级的黑色卷轴。
“考核通过。这是《暗影之触冥想法》的进阶部分，以及零环巫术【负能量导弹】的模型。”血鸦的声音依旧平淡，“三天。掌握冥想法进阶，并成功释放一次【负能量导弹】。”
真正的超凡知识！攻击性巫术！
路遥强压住心中的激动，接过卷轴，触手一片冰凉。他注意到，这一次，血鸦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罕见地补充了一句，语气中似乎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引导？
“你的‘特征归纳法’，有点意思。或许……也可以用在法术模型的构建上。模型，本质也是一种‘结构’，亦有其特征与规律。”
话音未落，血鸦的身影已如同融入阴影般，悄然消失在实验室门口。
路遥心中一震，仿佛一道闪电划过脑海！对啊！法术模型！为什么不能象分析矿物、优化冥想法一样，去分析和优化它？
他几乎是跑着回到了自己的小实验室，迫不及待地展开了记载着【负能量导弹】的卷轴。
卷轴上描绘着一个由复杂线条、节点和能量回路构成的立体法术模型，旁边附带着拗口冗长的咒语和几个复杂的手势引导说明。
传统的学习方式，是通过无数次临摹、冥想，将这个模型强行“烙印”在精神海中，然后依靠咒语和手势作为“钥匙”和“引导”，激活模型，释放法术。
路遥只看了一遍，眉头就再次紧紧皱起，职业病（或者说，优等生的批判性思维）瞬间爆发。
“结构冗馀！看看这个能量回旋节点，明明可以简化！还有这条次级能量路径，完全是浪费！咒语长达三秒，音节古怪，效率低下！手势更是花里胡哨，内核功能不过是辅助定位和精神力聚焦……”
在他眼中，这个标准的零环巫术模型，简直就是一段充满冗馀代码、存在明显性能瓶颈的“屎山代码”！
“优化！必须优化！”
他再次进入了那种物我两忘的“科研”状态。他没有立刻开始笨拙的临摹，而是直接在自己的精神海中，利用强大的精神力控制力，开始虚拟构建和解析这个模型。
1 理解内核功能： 这个模型是干什么的？——压缩并加速负能量，赋予其定向动能和冲击腐蚀特性。
2 拆解结构模块：哪些部分是能量压缩内核？哪些是加速轨道？哪些是稳定性维持结构？哪些是可有可无的装饰？
3 识别性能瓶颈：能量在哪个节点流动速度下降？哪个结构稳定性不足可能导致施法失败或威力减弱？
4 分析咒语与手势：咒语的本质是特定频率的精神力共鸣，用以协调和稳定模型。手势则是辅助能量初始引导和法术定向。
一天一夜不眠不休的推演、仿真、结构重构……路遥眼中布满了血丝，但精神却处于一种极度亢奋的状态。
他终于完成了对【负能量导弹】的“魔改”！
他将原本需要三秒吟唱、三个复杂手势才能激发的法术，优化成了一个只需要一个简洁的引导手势、一秒内就能完成的瞬发法术！
他简化了冗馀的能量路径，将数个次要节点合并，加固了关键的压缩和加速结构，并将冗长的咒语精简为三个内核的精神力共鸣音节，保留了其稳定模型的本质功能，去掉了所有不必要的“吟唱特效”。
他将这个魔改成果命名为——【负能量球·极速版】！
理论完美，实践开始！
他站在实验室相对空旷的地方，摒息凝神。精神力按照优化后的全新路径瞬间涌动、构建、稳定！整个过程流畅得如同经过千锤百炼！
嗡！
一股阴冷的能量在他指尖迅速汇聚、压缩，眨眼间便形成了一个鸽蛋大小、漆黑如墨、表面萦绕着令人不安的扭曲波纹的能量球！
“去！”
路遥屈指一弹，动作简洁有力！
咻——！
黑色的能量球如同出膛的子弹，带着微弱的破空声，瞬间划过短短的空间，精准地击中了他事先在对面墙壁上画出的那个粗糙靶心！
“噗嗤！”
一声不同于物理撞击的、更象是强酸腐蚀的声响传来。石质墙壁上，瞬间被侵蚀出一个碗口大小、边缘焦黑、深达数寸的坑洞，缕缕带着刺鼻气味的黑烟从坑洞中袅袅升起。
威力……似乎比卷轴上描述的原始版本，还要强上两三成！而精神力的消耗，却因为路径优化，反而减少了近一成！
成功了！而且是一次完美的超越！
路遥看着墙上那个新鲜的坑洞，感受着体内依旧充盈的精神力，一股难以言喻的成就感和力量感油然而生。这是他凭借自己的智慧和努力，在这个危险世界掌握的第一份真正属于自己的、可以主动出击的力量！
然而，沉浸在喜悦中的路遥并没有察觉到，在他成功释放出那个魔改版负能量球的瞬间，实验室某个阴暗的角落，空气似乎极其细微地扭曲了一下，一道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的视线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带着一丝审视，一丝意外，还有一丝……难以捉摸的兴趣，随即悄然隐去。
几乎就在那道视线消失的同时——
“嘭！！”
他实验室那扇不算结实的木门，被人从外面粗暴地一脚狠狠踹开！木屑飞溅！
疤脸那熟悉而令人厌恶的身影，带着他那两个形影不离的跟班，再次堵在了门口，脸上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戏谑和毫不掩饰的恶意。他的目光越过路遥，直接落在了路遥身后墙壁上那个新鲜出炉、还冒着黑烟的坑洞上，先是闪过一丝诧异，随即被更浓的讥讽所取代。
“哟呵？小废物，几天不见，长本事了？都学会在墙上乱写乱画了？”疤脸抱着骼膊，歪着头，语气轻挑，“看来血鸦大人赏了你点好东西啊？乖乖交出来，再跪下来给爷爷我磕三个响头，上次的事儿，或许还能考虑给你留个全尸。”
路遥缓缓转过身，面对再次上门挑衅的疤脸，脸上没有了之前的紧张和隐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平静。他轻轻活动了一下手指，感受着精神海中那个已然纯熟的新法术模型，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查的弧度。
“全尸？”他轻声重复，抬起眼，目光平静地看向疤脸，“看来，你是真的很喜欢……那个地方。”
（第四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