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冲天而起的怨气,是宣告,也是战书。
吴辰和王慧等人心脏狂跳。
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他们只是普通人。
面对这种超自然的存在。
连站稳都耗尽了全部力气。
冯疆却无视了那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他重新披上那件破烂的上衣。
遮住了那副足以让神魔颤斗的纹身。
“走。”
一个字,不带任何情绪。
他率先迈步,走向那条通往后山的幽暗小径。
吴辰和王慧对视一眼,咬了咬牙,立刻跟上。
剩下的几名刑警搀扶着还处在失魂状态的王振,也快步跟了上去。
现在,这个赤着上身的神秘男人,是他们唯一的依靠。
山路崎岖,被夜色笼罩,伸手不见五指。
周围的树木张牙舞爪,在风中摇曳,投下狰狞的影子。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和腐烂的气息。
“沙沙……”
突然,旁边一间早已坍塌过半的土坯房里,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
所有刑警瞬间绷紧了神经,下意识地握住了腰间的枪。
“别动。”
冯疆停下脚步,侧耳倾听。
不是怨鬼。
那声音里,带着活人的气息。
虽然微弱,却真实存在。
吴辰打了个手势。
两名刑警立刻会意,小心翼翼地靠近那间破屋。
“谁在里面!我们是警察!”
一名刑警压低了嗓子喊道。
屋子里死寂一片,那声音消失了。
但冯疆能清楚地感觉到。
里面有一个生命体,正因为恐惧而瑟瑟发抖。
他懒得废话,直接走了过去,一把推开摇摇欲坠的木门。
“吱呀……”
门轴发出刺耳的声响。
一股混合着霉味和尿骚味的恶臭扑面而来。
借着手机微弱的光,众人看清了屋内的情景。
角落里,一个衣衫褴缕、瘦骨嶙峋的身影蜷缩着,象一只受惊的野狗。
那是一个老人,头发花白,满脸污垢,浑浊的双眼里充满了极致的恐惧。
他死死地抱着自己的膝盖,身体抖得象筛糠。
“老乡,别怕,我们是警察。”
王慧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柔和一些。
老人毫无反应,只是把头埋得更深了。
“是……是来抓我的吗?”
许久,他才发出一丝微弱得几乎听不见的呢喃。
“我们是来调查案子的。”
吴辰走上前,蹲下身,试图与他平视。
“这个村子,到底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只剩下你一个人?”
老人猛地抬起头,浑浊的眼球死死盯着吴辰。
“不能说……不能说!”
“说了……她会来找我的!她会杀了我的!”
他情绪激动起来,手脚并用地向后缩,想要离众人远一点。
“她?她是谁?”
王慧敏锐地抓住了关键词。
老人却象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尖叫起来。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们走!快走啊!”
他的反应太过剧烈,完全无法沟通。
吴辰和王慧束手无策。
冯疆一直冷眼旁观,此刻忽然开口。
“林雅静。”
简简单单三个字。
却象一道惊雷,在老人耳边炸响。
老人全身的动作瞬间凝固。
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
他瞪大了眼睛,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恐惧。
深入骨髓的恐惧。
“你认识她。”
冯疆用的是陈述句。
“不……不认识……我不认识……”
老人拼命地摇头,眼泪和鼻涕一起流了下来。
“求求你们,别问了,别提那个名字……求求你们了……”
看到他这副模样,吴辰心中最后一道防线彻底崩塌了。
他知道。
这个老人。
就是解开所有谜团的唯一钥匙。
“噗通!”
一声闷响。
在所有人震惊的注视下。
柘城刑警大队的一把手。
吴辰,双膝一软。
直挺挺地跪在了老人面前。
“老人家!”
吴辰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和决绝。
“我不管她是谁,是人是鬼!”
“北山村死了108口,这是天大的案子!”
“我吴辰身为队长,有责任查清真相,给死者一个交代!”
“我知道你怕!我们所有人都怕!”
“但这个坎如果过不去,死的就不止这108个人!”
“整个柘城,都会有危险!”
“求求您,把您知道的,都告诉我们!”
说完,他一个头。
重重地磕在了满是尘土的地上。
“队长!”
王慧等人惊呼出声,想要去扶。
“别动!”
吴辰低吼一声,额头抵着冰冷的地面,身体微微颤斗。
屋子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老人呆呆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吴辰,浑浊的眼睛里,一丝微光闪动。
许久。
他发出了一声长长的,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的叹息。
“造孽啊……”
他缓缓地开了口,嗓音干涩得象是两张砂纸在摩擦。
“我叫阿强……林雅静,是我的亲姑姑……”
一句话,让所有刑警都愣住了。
“那年,姑姑才十九岁,是村里最漂亮的姑娘。”
“她和村东头的田伟订了亲,马上就要结婚了。”
阿强的思绪,仿佛回到了那个遥远的过去。
“可那个田伟,就是个畜生!”
“他早就和镇上的一个寡妇勾搭上了!”
“他嫌姑姑家里穷,拿不出象样的嫁妆,就……就设计陷害她!”
“他骗姑姑去后山,却暗中找了村里的几个光棍,污蔑姑姑和他们有染,说她不守妇道!”
“那些村民,一个个都跟瞎了眼一样!”
“他们不问青红皂白,就信了那个畜生的话!”
“他们把姑姑拖到祠堂,用石头……用石头活活砸死了……”
说到这里,阿强的声音已经泣不成声。
王慧和另一名女警官,早已听得双眼通红。
“姑姑死的时候,眼睛都烂了,可还是死死地盯着村子的方向……”
“那眼神,我一辈子都忘不掉……”
“她死后第三天,头七。”
“村里就开始死人了。”
“第一个死的就是田伟,被发现的时候,全身的骨头都碎了,烂成了一滩泥。”
“然后是那几个光棍,还有那些当初带头扔石头的人……一个接一个,死状凄惨无比。”
“全村人都疯了,想逃,可是逃不出去。”
“村口象是有一堵看不见的墙,谁也出不去。”
“整整七天,村里每天晚上都回荡着姑姑的哭声和惨叫声……”
“死了108口,一个不多,一个不少。”
“都是当初在祠堂里,看着她被砸死的人。”
“只有我……只有我活了下来。”
阿强惨笑一声。
“因为那天,我爹把我锁在了地窖里,我什么都不知道……”
“等我出来的时候,村子,已经变成了地狱。”
故事讲完了。
整个破屋里,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被这个残酷的真相,冲击得说不出话来。
阿强颤颤巍巍地从怀里掏出一个破旧的瓷盆,还有一沓发黄的草纸。
“这么多年,我每年都偷偷回来,想给她烧点纸钱……可我不敢……我怕啊……”
他划着火柴,想要点燃草纸。
就在火苗亮起的那一瞬间。
“轰!”
一股比之前在院子里感受到的还要恐怖百倍的怨气。
从后山之巅,轰然压下!
天空,瞬间被无尽的黑云笼罩。
狂风呼啸,卷起沙石,吹得人睁不开眼。
“咔嚓!”
阿强手中的瓷盆,应声炸裂!
无数锋利的瓷片,裹挟着浓郁的怨气。
化作致命的暗器,铺天盖地地射向阿强!
“小心!”
王慧尖叫。
但一切都太快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身影,快如鬼魅,瞬间挡在了阿强身前。
是冯疆!
“叮叮当当!”
密集的碰撞声响起。
那些足以洞穿钢板的瓷片。
在撞上冯疆身体的刹那。
竟象是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纷纷碎裂,无力地坠落在地。
然而,还是有一块碎片。
绕过了冯疆的防御,划破了阿强的骼膊。
“啊!”
阿强痛呼一声,鲜血瞬间染红了衣袖。
冯疆没有回头。
他只是抬起头,望向那怨气冲天的山顶。
净化之力,无声无息地从他身上散发出去。
他伸出手指,在阿强流血的伤口上轻轻一点。
白光一闪而过。
那深可见骨的伤口。
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愈合。
连一丝疤痕都没有留下。
阿强呆住了。
吴辰和王慧等人。
也再一次被这神迹般的一幕所震撼。
“大师……您……”
阿强哆哆嗦嗦地开口。
“带我们去她埋的地方。”
冯疆打断了他。
阿强看着冯疆的背影,又看了看自己完好如初的骼膊,浑浊的眼中,第一次燃起了希望。
“好!我带您去!我带您去!”
他挣扎着站起来。
但身体太过虚弱,一个跟跄就要摔倒。
吴辰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他。
“我来背您!”
吴辰二话不说,直接将阿强背在了自己身上。
“走!”
一行人再次出发。
顶着那几乎能将人灵魂都碾碎的怨气,艰难地向着后山深处走去。
山路比想象中更难走。
几十年的雨水冲刷,早已让这里变得面目全非。
阿强趴在吴辰背上,努力地辨认着方向。
“就……就在这附近……我记得有一棵歪脖子老槐树……”
他气喘吁吁地指着前方。
可那里,除了一片乱石和杂草,什么都没有。
“不对……不对啊……怎么会没有了……”
阿强急得快要哭出来。
他们又找了十几分钟。
几乎把这片局域翻了个底朝天,依旧一无所获。
所谓的乱葬岗,消失了。
“找不到了……全都没了……被水冲走了……”
阿强彻底绝望了。
所有人的心,都沉到了谷底。
找不到埋骨地,就无法对症下药。
就在这时。
一直沉默不语的冯疆,停下了脚步。
他没有看周围的乱石。
而是将视线,投向了不远处,一汪在月光下泛着诡异黑光的深潭。
那是一潭死水,毫无波澜。
怨气的源头,并非来自山顶。
而是从这水潭之下。
丝丝缕缕地渗透出来。
冯疆的脸上,浮现出一丝了然。
他终于开口,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她就在这里。”
话音落下的瞬间,那平静无波的潭水,中心处,缓缓冒出了一个气泡。
“咕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