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间在这一瞬，彻底死机。
一百多万人的数据流，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掐断，弹幕，礼物，一切都停滞了。
画面里，那个穿着单薄白色病号服的身影，就那么僵硬地坐着，乌黑的长发垂下来，遮住了她的脸。
她坐起来的动作，带着一种非人的迟滞感，象是生锈的齿轮在强行转动
太平间里的温度，仿佛凭空下降了十几度。
冯疆站在原地，没有回头。
他甚至没有动。
【叮！】
【警告！任务场景发生不可控变化，宿主生命安全受到威胁！】
【系统提供紧急预案：花费一百万任务奖金，购买‘金光咒’体验卡一张，可保宿主三分钟内万法不侵。】
【是否购买？】
冯疆的眉梢动了一下。
买你个锤子。
老子一千万还没到手，你先要扣一百万？
“我丢！”
“诈尸了！！”
“主播快跑啊！！！！还愣着干嘛！”
“这不是特效！我拿我二十年的看片经验保证，这绝对不是特效！那个柜子的形变和声音，太真实了！”
“完了完了，要出人命了，有没有在柘城的兄弟，快报警啊！”
直播间卡顿了三秒后，以一种比核爆还要恐怖的姿态，彻底沸腾。
在线人数从一百万，直接冲向了两百万，并且还在以每秒十万的速度疯狂暴涨。
鲨鱼直播平台的后台，程序员看着那条笔直向上的数据线，手里的咖啡杯都拿不稳了。
“疯了，全都疯了！”
冯疆终于动了。
他转过身，和那个坐起来的“女尸”面对面。
距离不过两米。
他没有跑。
他甚至还往前走了一步。
这个动作，让直播间两百多万观众的尖叫声都卡在了喉咙里。
所有人都以为他要上演一出“大战僵尸”或者“当场去世”。
结果，冯疆开口了。
“喂。”
他的声音不大，但在这死寂的环境里，清淅得可怕。
“躺回去。”
直播间：“？？？？？？”
那个白衣身影没有动，依旧保持着那个坐姿。
冯疆皱起了眉头，语气里透出一种被打扰工作的不耐烦。
“说你呢，别装死。”
“我这直播有时长任务的，你眈误我一分钟，你知道我损失多少钱吗？”
“赶紧的，麻溜地躺好，盖上你的白布单，不然我可要投诉你了啊。”
两百多万观众，集体石化。
大哥？
你在跟谁说话？
那他妈是个刚从冰柜里坐起来的尸体啊！
你跟她讲道理？还投诉？你去阎王爷那投诉吗！
【叮！】
【检测到宿主行为符合‘狠人’标准，系统奖励已发放至仓库，请查收。】
【新手任务继续，若宿主离开太平间超过五分钟，任务将判定失败！】
听到系统的提示音，冯疆心里有了底。
他看了一眼那个依旧没反应的“女尸”，又看了一眼敞开的冰柜门。
他直接走过去，伸手就要把那个身影往里推。
“行了啊，别闹了，大家时间都很宝贵……”
他的话没说完。
就在他的手即将触碰到那身影的瞬间，她动了。
那道白色的身影猛地从柜子里翻了下来，动作笨拙又迅捷，象一只受惊的兔子。
她光着脚，踩在冰冷的地砖上，踉跟跄跄地就朝着太平间的大门冲去。
冯疆的手抓了个空。
他愣了一下。
跑了？
我的任务道具跑了？
这还得了！
“我靠！你给我站住！”
冯疆一声怒吼，拔腿就追。
他甚至都忘了自己还在直播，一把抓起支架上的手机，镜头随着他的跑动剧烈地晃动着。
直播间里两百多万观众，就这么被迫以第一人称视角，体验了一把太平间追“鬼”的刺激。
“主播牛逼！！追着鬼跑的男人！”
“我他妈到底在看什么啊！玄幻片吗！”
“前面的别挡路！让女鬼先跑！不对，让主播先追！”
“【用户‘神豪帝君’送出超级火箭x100】！主播！抓住她！我倒要看看她长什么样！”
那道白色的身影很虚弱，跑得歪歪扭扭，但求生的本能让她爆发出了巨大的潜力。
她一把拉开太平间那扇沉重的铁门，冲进了外面空无一人的走廊。
走廊里的声控灯应声而亮，惨白的光线照亮了她苍白的脸和身上那件单薄的病号服。
是个女人，很年轻，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
“站住！再跑我报警了啊！”
冯疆的声音在走廊里回荡。
前面的女人被他这一嗓子吼得一个哆嗦，脚下一滑，直接摔在了地上。
她回头，一张没有半点血色的脸上，写满了惊恐和茫然。
冯疆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她面前，一把抓住了她的骼膊。
入手冰凉，滑腻。
“跑啊，怎么不跑了？”
冯疆喘着粗气，低头看着她。
“姑奶奶，我这做个任务，挣一千万，我容易吗我？”
“你这猛地一下给我坐起来，我都没说什么，你还敢跑？”
“你跑了，我这任务算谁的？我这一晚上不是白干了？”
女孩被他抓着，身体抖得象秋风里的落叶，牙齿咯咯作响，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冯疆手里的手机镜头，正不偏不倚地对着她的脸。
直播间里，几百万观众第一次看清了“女尸”的脸。
“是个妹子？还挺漂亮？”
“漂亮个屁！你看她那脸白的，跟刷了层腻子一样，嘴唇都是紫的！”
“这……这真的是活人吗？我怎么感觉她身上一点热气都没有。”
“主播，你摸摸她还有没有脉搏？”
冯-疆哪有空理会弹幕。
他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距离他离开太平间已经过去了两分钟。
还有三分钟。
“走，跟我回去。”
他拽着女孩的骼膊，就要把她往太平间里拖。
“不……不要……”
女孩终于发出了声音，嘶哑，微弱，充满了恐惧。
“我不要回去……那里好冷……”
“冷？冷就对了，不然怎么保鲜。”
冯疆根本不跟她废话，手上加了力气。
“你必须跟我回去，我的直播还没结束呢。”
“求求你……放了我……”
女孩开始挣扎，但她一个刚“死而复生”的弱女子，哪里是冯疆的对手。
冯疆就象是拎小鸡一样，轻松地就把她从地上提了起来。
“放了你？我那一千万你赔给我啊？”
他扛起女孩，就往太平间走。
直播间的所有人都看傻了。
他们见识过狠人，但没见识过这么狠的。
把一个刚从停尸柜里跑出来的“女尸”扛在肩膀上，理直气壮地要拖回去继续完成直播。
这是什么精神？
这是资本家看了都要落泪的敬业精神啊！
“我宣布，从今天起，主播就是我唯一的男神！”
“这已经不是胆子大的问题了，这是脑回路清奇的程度。”
“我赌一包辣条，主播要把她塞回冰柜里去。”
“楼上的，格局小了，我赌十包，主播会让她躺好，然后盖上白布，继续看他的恐怖片。”
冯疆扛着女孩，健步如飞。
“别动！再动我把你火化了信不信？”
他的一句威胁，让肩膀上挣扎的女孩瞬间僵住。
冯疆顺利地把她扛回了太平间。
“哐当！”
他把女孩扔在地板上，然后一脚勾过铁门，关上。
整个世界，又恢复了寂静。
只剩下他和她，还有一排排冰冷的柜子。
以及，手机里几百万打了鸡血一样兴奋的观众。
冯疆看了一眼时间，四分三十秒。
安全。
他长出了一口气，然后低头看着缩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女孩。
“说吧，怎么回事？”
“装神弄鬼的，挺会玩啊。”
女孩抱着膝盖，把头埋在臂弯里，不说话。
冯疆蹲下身，戳了戳她的肩膀。
“哑巴了？刚才不还会求饶吗？”
“我……我叫陈蕊……我没死……”
女孩的声音带着哭腔，断断续续。
“我得了一种怪病……会……会假死……”
冯疆挑了挑眉。
假死？
还有这种操作？
他上下打量着这个叫陈蕊的女孩。
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发紫，身上冰冷得不象活人，但确实有呼吸和心跳。
“行，就算你没死。”
冯疆站起身，拍了拍手。
“那也不关我的事，现在是我工作时间，请你配合一下。”
他指了指那个敞开的冰柜。
“要么，你自己躺回去。”
“要么，我帮你躺回去。”
“你选一个。”
陈蕊猛地抬起头，满脸的不可置信。
直播间的观众也疯了。
“魔鬼！主播绝对是魔鬼！”
“杀人诛心啊！这是！”
“妹妹快跑！这男人不是人！”
“我开始同情这个女鬼了，碰上主播算她倒楣。”
冯疆根本不在乎这些。
他只在乎自己的任务和那一千万奖金。
他看陈蕊没反应，直接动手，抓着她的骼膊，就往那个冰柜拖。
“不……我不要进去！我不要！”
陈蕊发出了凄厉的尖叫，手脚并用地挣扎。
“安静点！”
冯疆被她吵得头疼。
“再叫，我真把你送去火葬场，来个一条龙服务。”
他的话，比太平间的冷气还管用。
陈蕊的尖叫声，戛然而止。
她只是用一种看怪物一样的表情看着冯疆，身体抖得更厉害了。
冯疆没再给她机会，连拖带拽地把她弄到了冰柜前，然后象是塞一袋土豆一样，粗鲁地把她塞了进去。
“好了，你就在这儿冷静一下吧。”
他“砰”的一声，关上了柜门。
整个太平间，再次恢复了宁静。
冯疆走回自己的座位，把手机重新架好，对着镜头露出了一个和善的笑容。
“好了兄弟们，一点小小的突发状况，已经解决了。”
“咱们的邻居可能有点起床气，大家多担待。”
“来，电影看到哪了？我们继续。”
说完，他真的就拿起笔记本计算机，继续播放那部《咒》。
诡异的诵经声再次响起。
而直播间里，三百万观众，鸦雀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