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域待客的厢房內。
浓得化不开的药草味在空气中瀰漫著。
赤牙仰面躺在床上,赤裸的身上缠满绷带,其下是依旧狰狞翻卷的皮肉。
失去了血魔那高效的恢復力,这些被天莲功法灼烧出的恐怖伤口,恢復的速度极慢。
呼吸虽算平稳,但那微弱起伏的胸膛,却昭示著这具身体的苟延残喘。
江惠莲坐在床沿,早已敛去了白莲绽放时的惊世容光,恢復了那副寻常中年妇人的模样。
只是眉宇间刻著深深的倦意,比往日更甚。
她双手虚按在赤牙胸腹上方,掌心持续散发著柔和的蓝色光晕。
正是这微弱却坚韧的天莲內力,如同细流般吊住了赤牙最后一口气,阻止了生命力的彻底溃散。
“伤得太重了”
江惠莲的声音沙哑,带著浓得抹不开的疲惫,每一个字都像耗尽了力气。
她无意识地抬起手,指尖带著颤抖轻轻拂上赤牙的脸。
离开这里吧
开个小小的包子铺
就我们俩
开开心心的生活
再也不用
对不起啊阿权
回忆一点点悄然划过心头。
陈默的嘆息声,打破了这凝滯的空气:
“哎带他去找神医吧。
江惠莲缓缓转过头,眼神里带著询问,更深的是一种茫然后的確认:
“那重建天莲派的事呢?”
“不急,日子总要一天一天过。”
陈默的声音放得平缓。
“我会对外宣称天莲派与影域结盟。你先把应允的传承留下,这段时日,影域自会替你物色合適的苗子。待刺客组织的事了了,你们再回来,堂堂正正地重立山门。”
“重立山门吗”
江惠莲低声重复著这四个字,眼中似乎终於燃起了一点微弱的光。
她重重地点了下头,仿佛要甩掉什么沉重的东西:
“好!”
隨即,她脸上掠过一丝极难察觉的窘迫,声音又低了下去:
“那个能不能先借我些钱?我身上的盘缠,怕是不够带他去求医了”
“好说,好说。”
翌日,天光尚未破晓。
山间雾气浓重,沁著刺骨的寒凉。
江惠莲用厚实的粗布条,小心翼翼地將昏迷不醒的赤牙牢牢固定在简陋的担架上。
她深吸一口气,將那比她高大许多的担架稳稳负在背上,深一脚浅一脚地,融入了下山小径的浓雾之中。
身影很快被灰暗的天色彻底吞没。
江主任下山了,来刺杀的刺客被眾门人拦在山外,曼珠沙华还在因为梅十一的事情和自己闹脾气。
蹲在大殿门槛上的陈默,莫名的觉得自己有点像空巢老人了。
百无聊赖之中,他开始考虑是不是真的要陪梅十一去一趟梅山庄了。
去的话,恐怕要直接对上原动画中,大概率的最强战力啊,也不知道到底多强啊,真想看一下啊。
这念头如同野火,一旦燃起就压不下去,混合著对未知强者的好奇和穿越者的集卡欲望。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髮。
“的,去就去!大不了大不了真就认了这个老丈人吧!” 既然下了决定,就不再犹豫,猛地从门槛上站起,决定去找梅十一。
他一步踏入外面清冷的晨光中。
嗡!
一股细微的寒意,瞬间涌上心头。
嘴角轻轻一勾。
“刚说无聊,乐子来了?!”
“咔嚓沙沙”
陈默脚前方不远处,一块厚重的青石地砖毫无徵兆地向上拱起,尘土簌簌落下。
接著,一个顶著彩绘面具、如同岩石雕刻般稜角分明的脑袋,慢吞吞地从地砖中“升”了起来。
那脑袋左右转动了一下,面具后的眼睛扫视著四周,带著一种滑稽的迟钝感。
“啾啾!”
一声清脆的鸟鸣响起。
一只通体黄色的圆滚滚小鸟不知从哪个角落飞了出来,扑棱著翅膀,落在了那颗刚刚冒出来的、彩绘面具的头顶上。
一人一鸟的组合,似乎確认了什么。
下一瞬!
“轰隆!”
地面猛地一震。
那个顶著鸟的脑袋连同下面魁梧如小山般的身躯破土而出,稳稳地佇立在空旷的演武场上。
他那双隱藏在面具后的眼睛,如同两盏探照灯,牢牢锁定了台阶上的陈默。
看著眼前这堪称行为艺术的登场方式,以及那面具顶鸟的奇特造型,陈默嘴角微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
好傢伙,不愧是和沙华並称暗影双废的石门,这齣场,真是充满个人特色啊。
“就是你悬赏了首领?”
石门瓮声瓮气地开口,带著岩石摩擦的质感。
他双拳握紧,指节发出令人牙酸的爆响。
伴隨著这个动作,整个演武场的地面都似乎隨之微微一沉,发出低沉的嗡鸣。
陈默挑了挑眉,看著眼前这个呆头呆脑却力量骇人的大块头,一丝恶趣味浮上眼底。
他抱著手臂,故意拖长了调子,语带调侃:
“首领开了多少赏金给你,我开双倍,你能不能去刺杀他?”
空气似乎凝固了一瞬。
台阶下的石门,带著彩绘面具头微微歪了一下,仿佛真的被这个极其离谱的提议给问住了?!
紧接著,在陈默略带错愕的目光中,这个作为刺客组织招牌存在的暗影刺客,居然低下头,侧过脸,极其认真地和他肩膀上那只歪著脑袋的小黄鸟,“啾啾”、“咕咕”地交流起来!
他甚至还抬起大手,对著空气比划了几下,似乎在计算著“双倍赏金”的可行性,以及掉头去砍自家老板的难度係数。
时间在一种近乎凝固的古怪沉默中,伴隨著“啾啾咕咕”的鸟语和石门偶尔沉闷的“嗯”、“哦”声,缓慢地流淌著。
半晌过去,石门那颗顶著彩绘面具的巨大头颅,缓缓地的转回了正面。
他瓮声瓮气地开口,声音里带著一种经过深思熟虑后的篤定:
“不行,首领有点强,我可能打不过。”
噗——
陈默差点没当场笑喷出来。
不是哥们,你真想啊?
眉头挑起,语带调侃,故意把声音拖得老长:
“哦?首领强,难道说,我就不强了吗——?”
石门那巨大的面具再次微微侧偏,空洞的眼孔“看”向自己肩膀上的小黄鸟,仿佛在寻求场外援助。
又是一阵交流,然后,他重新转向陈默,用他特有的认真语气,给出了一个让陈默无语的答案:
“石门没和你打过,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