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山,你跟谁说话呢?”
这时候院子里的仓房门口传来声音。
“娘, 我在跟陈婶说话,你弄啥呢,我来!”
说话的正是李大山的母亲,她早透过仓房门板缝隙看清了李大山的眼神。
知子莫如母!
对於自己的孩子,她是了解的!
之前陈军爹的死,她只是有些猜测,隨著日子长了,她已经发觉了不对!
因了解而恐惧,她不止一次听见李大山半夜睡梦中的咒骂。
当年的自己和陈军奶奶被掠走的旧事、陈军爹的死,还有李大山的恨,已经让听的清清楚楚。
“不用,我就是拿两个粘豆包,快进屋吧,咱家一直吃两顿饭,也不知道萍萍能不能习惯,我想著热几个豆包给给她蘸吃!”
“好的娘,多那两个我也饿了,这一趟路可不算远!”
“那快进屋暖和暖和!”
“老头子你这是打算干啥去啊?”
李善家,李婆子一脸担忧的问著自家男人。
此时李善正从柜子底下掏著东西,李婆子认出来了,那正是一套好些年没用过的上山行头。
“甭管,多给我备点乾粮,晚上我要出去一趟!”
“这!老头子咱家现在东西钱財都够用,你就”
“把嘴给老子闭上!娘们家家的问这问那的,赶紧去准备!”
李婆子不敢多话,她也知道自家咋回事,儿子在镇上的工作咋来的她可是一清二楚。
可还是忍不住担忧,
“当家的,你要多当心,李大山那个玩意不是好东西,还有李保这几年跟他走的很近!”
果然是一个炕上睡不出两种人!
“行了,我心里有数,赶紧该干啥干啥去!”
撵走自家娘们,李善將炕柜挪开,露出柜后边糊的墙纸,用手摸了摸,大拇指甲沿著砖缝划开,用力掐住墙砖上下晃动著抽了出来。
豁口打开后他又拆下几块墙砖,伸手从墙里掏出个布包,打开后一把泛著亮光的盒子炮还有十来发黄澄澄的子弹。
通过窗纸有些变黄的光线下,李善那双略显枯槁的双手正细细擦拭著盒子炮。
指节突出如老树根,布满裂口的掌心裹著粗布,一遍遍摩挲枪身的烤蓝,连木纹枪套的边角都擦得发亮。
原本是日头正盛的下午,阳光打在他的脸上竟见不到半分暖意。
枪机轻响著拉开,黄铜弹壳在掌心磕出轻响。
李善低头凑近枪匣,之前略显浑浊的双眼盯著里边,拇指將子弹一发发按入槽中。
每推一次,指腹的老茧就与弹壳摩擦出涩响,眼睛也变得不再浑浊,隨著子弹的压入,冷芒一点点出现在眼中。
五发、十发 子弹填满的瞬间,他手腕轻抖,枪身復位的脆响刺破夜的寂静。
最后用衣角擦净枪口,將盒子炮揣进后腰,枪身的凉透过衣布传来,似乎让他的身板直了许多。
富国村陈军家,酒局已经接近尾声。
夏明正喝著茶醒酒,他执意要走,特別是听说明天王二虎要组织人上山后打猎。
人都不是傻子!
“小军,你去送送,带上狗直接回山上吧!明天直接在山里迎迎二虎他们就行!”
趁王二虎陪著夏明往茅厕去的空当,干爷吧嗒著旱菸袋说:
“小军,你去送送夏明。带上狗,送完直接回山上守著,明天二虎他们进山时,你在山里接应就行。”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
“路上能多聊就多聊聊,这夏明是算是个实在人,能交。”
一旁的王麻子也跟著点头:
“老哥这话在理。去吧小军,明天我让二虎他们先在林子外围等著,你到了再往里走,稳当。”
陈军应了声 “好”,起身收拾起来。
“跟你这脑袋比,我这么大岁数算是白活了!” 夏明骑在马上,醉意上身,身体隨著马一晃一晃的,不过看的出来他现在比来的时候要轻鬆上很多。
“人总要活著不是么?”
陈军侧脸看过去,
“呵,你小子这年纪活得咋这么通透!”
夏明同样转头看著陈军,
“生下来容易,活下去难!”
或许也是因为酒意作祟,陈军將目光投向前方的大山。
似乎想到了什么,夏明著急开口,
“家里的书该清清,別落下口实,防著点!”
“呵呵,防谁?郭大鹏还是温玉成!”
陈军话说的轻飘飘,听到夏明耳朵里可不是。
“这不挺好!”
“老山参的事!你”
夏明想了想,艰难的提起这个,
“我不是这个行当的,再说老山参不是那么好遇的,得有那个运道!”
陈军依然看著前方,似乎这话是说给自己听的。
良久,
“是啊!”
夏明的回话响起,听著更像是嘆息!
这句话一落,两人似乎都没了谈兴,顺著大路向镇里行去。
日头偏西,李保家里,
“山哥,你放心啊!你对我的好我都记得!”
“好!”
李大山双眼紧盯著李保,好一会才点头。
隨后两人在李宝的家里又说了好一会,直到天色已经彻底变黑,李大山这才偷偷离开。
“老头子!老头子!该起来了!到点了!”
李善家,李婆子从外边回来,进了西屋小声叫醒李善。
“差不多七点了!”
“给我倒点水!”
李婆子从箱盖上拿过一个茶缸,又倒上热水,
“我才去陈虎子他们坐了一下午,李大山天黑了才回来!”
“嗯,我知道了!”
昏暗的灯光下,李善此时已经变了人,哪有平时和善的半分模样。
“老头子要我说,这次完事就得了吧,东西全给李大山,咱们找机会搬到镇上去!”
李婆子忍了好久,再次开口。
“哼!白眼狼是餵不熟的!”
“老头子,你!”
“行了,你去睡觉吧,不用等我!”
半个小时后,富国村北边后山,李善、李大山和李保全到了。
“走吧,早去早回,我这腿开始疼了,估摸著明后天就要下大雪!正好!”
李善来到时,李大山和李保早已等在了那里,他一边说话一边用手敲著右腿的膝盖。
“叔,你这腿能行么?”
李大山上前关心的说道,
“不行也得行啊!老了啊!对了大山,东西我只要四分之一,剩下的你们俩看著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