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靠近那激烈的水声，身下船的速度就越快，趁着船身还没被撕扯向瀑布边缘，季高峰咬牙站在船头，随后又因为除了黑暗什么也看不见而滋生出恐惧。
他心中很清楚，若是瀑布的高度超过十米，他们的危险就会不断扩大，越高，送命的概率越大，而一旦超过二十米，神仙难救。
“拼了！”
为自己打了个气，他转身朝众人大喊——
“头！护好你们的脖子和头！”
他眼看船距离边缘越来越近，双手紧紧抱住自己的头，夹紧了手肘，在众人面前不断重复着。
喊到嗓子嘶哑，季高峰提气，拼着嗓子里已经出现的那股子血腥味继续嘶吼。
“落水！绷直！绷——直——”
水声越来越大，他不知道自己这拼尽了全力的吼声能不能让所有人听清，但是只要有一个人学着他的动作，活下去的几率就越大一些。
“绷——直——”
直到最后，他感觉自己的嗓子已经嘶哑到再也说不出一句话，于是转用那双手不断拍打着自己的双腿，双手不断下指重复。
接着，他走向离自己最近的陈普通，一巴掌重重拍在她紧抓着龙骨的手上。
陈普通没有犹豫，赶忙学着他的样子示意自己明白了。
季高峰那像是拉破的风箱一样的声音，在瀑布的吼声中，以一种微弱却倔强的重复投射到了每个人身上。
眼看着距离边缘越来越近，他也没有放弃的意思，他将手不断抓紧又松开，水声太大，他甚至不知道自己那痛到失去知觉的嗓子到底有没有发出声音，但他竭力张大嘴，表情夸张。
陈普通紧紧盯着季高峰那张失态的脸，他的嘴反覆张开又合上，早已超越了说话的弧度。
她看懂了，在极度的紧张之下，似乎是心有所感，她明白了季高峰的意思——
“垂直落水！”
她重复朝周围人呼喊着这四个字，看见季高峰的眼睛里迸出惊喜。
陈普通扯着嗓子，朝着船头几人大喊——
“松手！都松手！”
船身倾斜那一秒，风灌进陈普通的嗓子，堵住了所有惊惧与叮嘱。
船头猛然下沉，坠力拉扯着众人身体，将他们拖入未知的黑暗。
一种难以言说的绝对空旷佔据了陈普通的感官，瞬间的失重，将一切都抛在半空洒落，大脑空白了一瞬，她在空中牢牢抱住自己的头和脖子，口鼻在瞬间忘记了呼吸。
她感觉自己的视野在疯狂的旋转，看见原本坐在自己身旁的王瑞之在瞬间看不见踪迹。
看见对面的特战队员身上有东西被甩出。
所有人以及身下的船都不知去向。
掉落的刹那之间，陈普通那对生的本能超越了一切，她扭转着身体，将自己的脚绷直。
沉闷的撞击声像是擂响的巨鼓砸得她一时间神志不清。
冰凉的河水在瞬间又将模糊的意识刺激清醒，陈普通拼了命滑动起自己的双手。
脑袋钻出水面的瞬间，瀑布激起的水雾让她的视线变得一片朦胧。
她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只看见前方三四米的位置，一个黑色的东西沉沉浮浮。
瀑布底下，有旋涡！
咬紧了牙，对抗着这冰凉到刺骨的地下水，她划动双手遊了过去，伸出手将这沉浮的影子拉扯过来。
是一名特战队员。
对方在被陈普通从水中拽起的瞬间，惊恐地睁开眼大口喘着气，终于是回过神来。
两人往前遊了十余米，瀑布激起的白浪终于消弭了大半，陈普通看见那艘船飘荡在水面上，竟然完好无损！
两人奋力游去，整个身子早已失去了知觉却不敢停下。
陈普通依靠着那骇人的体力，左手已经碰到了船身，接着，她感觉一只手拽住了自己的领子，身后那名特战队员提了提陈普通的领子，又将自己的双手用力托住陈普通的屁股。
有了助力，陈普通双手抓住船舷，终于在两人的合力之下，将自己的身体从刺骨的水中拔出。
来不及喘气，陈普通一个转身，牢牢抓住了方才托举自己那双手，将人给拽了上来——
两人不住大喘气，好像浑身力量都消失殆尽，那特战队员咳嗽着，随后嘶哑的喉咙发出了带着气声的话语。
“谢、哈、谢——”
陈普通撑起身子，踉跄着朝船头跑去，她方才似乎看见了一只手。那特战队员跟在她身后，艰难的翻过身子，也跟着爬起。
两人在船头拉拽着，将差点昏迷的文璟源拽了上来。
将人留给那特战队员，陈普通站在船上四望，很快看见了另外两道人影。
她挥舞着手，拽上了游过来的谢金川。
除了上船后昏迷的文璟源，三人合力搜寻着水中的队友。
李虎夹着一个人，奋力朝船身游来，谢金川将背包里的绳子拽出往水里扔。
“没气了”
谢金川摸了摸对方的脉搏，一屁股坐在船上，被李虎拽着的这名特战队员在半空中恐怕是撞到了船，在被拉上来之前还是断了气，一个字都没留下。
“他叫邱凌宇。”
先前和陈普通一起上船的特战队员起身取下对方脖子上的项链，随后看向水面。
陆陆续续将水中的众人拉起，所幸，再也没有减员。
罗老司将尚不能发出声音的季高峰脱臼的肩膀接上，随后转身去看文璟源。
陈普通望着脸色发白靠在船边的季高峰，将手中的水壶递过去。
里面装的是民调局特制的烈酒，这种情况，用来应付失温。
“多谢了，季哥。”
要不是季高峰的拚命提醒，恐怕陈普通的下场和那特战队员一样。
季高峰扯了扯嘴角，抬手接过陈普通递来的酒。
从瀑布掉下的过程中，部分人身上的背包以及装备遗失，在水里捞了半天，终于是凑出了部分东西。
方山七将东西分了分，他额角还在渗血，也幸亏有探照头盔保了命。
“我去！”
船尾李虎忽然惊呼了一声，用自己的棍子将水中一个背包捞起丢在了船中央。
吧嗒吧嗒的跳跃声不绝于耳，只见这个破开的背包内，装了条模样古怪的鱼。
这条鱼约莫半米长，鱼头卡在了拉链拉开的洞里，尾巴还在拚命拍打着船底。
将鱼拽出，鱼眼极小，像是鲷鱼的模样，身上的鱼鳞却极为大片，通体黑色。
罗老司一刀取了鱼的性命，随后掰开鱼嘴，这一掰，看似小的鱼嘴却可以张开整个鱼头的大小。鱼嘴里是八排一层层细密的牙齿，婴儿的乳牙大小。
“什么鬼东西？”
罗老司手下不停，接着刨开鱼肚子。
“杂食鱼。”
这鱼像是鲇鱼一般，有着一个用来储存食物的囊，里面还装着尚未消化的食物。
罗老司挑出一部分，在场众人的眉头紧紧皱起，倒不是觉得噁心，而是在这怪鱼的囊里看见了可能存在于苍夫人墓中的第二种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