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久久没有入睡的陈普通听见自己房门在外边被锁上的声音。
前段时间陈母刚跟家里通了电话,没想到短短一周之内,陈家在民调局供职的人就接连出事。
那张黄纸上的内容,只说山南的陈家人应该去抵上二十年的债,却没说要谁去,在陈母眼里,这件事怎么都应该是自己来,家里发生的事情也让她担忧若是自己女儿去了,恐怕会遭遇危险。
陈普通却不这么认为。
她年轻、有力气、外婆说她开了七窍,怎么看都是自己去民调局最合适。
最重要的,母女俩谁都不想对方冒险。
陈母深夜将女儿房门锁上已经足够说明她的想法了,但有其母必有其女。
天刚蒙蒙亮,陈普通看了一眼自己在房间桌上留下的字条,深吸了口气便拉开窗户。
三楼对她来说,还是很好爬下去的。
就这样,她自己找去了民调局,等到她父母发现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于是也就有了这几天的事情。
现在身处方县酒店的床上,陈普通怎么也睡不着,索性将枕头边的手机摸了出来。
说起来就在昨天,她在医院昏迷的外婆忽然醒了过来,母亲知道陈普通跟着师父出门了,也没有打电话,而是特意发消息告知了她。
和母亲的聊天还停留在昨晚,她说自己前两天已经和陈父去了江北,现在一切都好,家里出了事,她也不能什么都不做。
未来会怎么样呢?起码现在陈普通没觉得一切有什么不好。
她翻出先前拍的封符开始看起来。
等到手机闹钟响起的时候,陈普通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起来赶忙洗了把脸,她就接到了师兄刘新柳的电话:“喂!师妹!直接下楼吃饭!”
今天散出去的三人都已经回来了,王瑞之却没在,他留在房间看着鸡以及准备好的东西。
陈普通一坐下,方山七招呼一声:“吃饱点。”
几人就近选了酒店楼下的一家炒菜馆子,点的菜不少,刘新柳给刚坐下陈普通添饭,还顺口问了句:“师妹多点少点?”
陈普通也不矫情:“多添点。”
跑了一天,本来就没怎么吃东西,现在正好饿了。
刘新柳把碗里的饭压了压,又给陈普通加上一勺,可是等添到第四碗的时候,不仅是他,桌上除了方山七之外都愣了。
“师妹胃口这么好?”刘新柳心想早知道给师妹换个大点的碗了。
“从小饭量就大。”陈普通点点头。
一边的同仁把菜往陈普通面前推了推,他们都已经吃饱了:“好事!好事!”
民调局外勤这些人天天干的都是些粗活,同仁间相处多少是有些单纯在的,因为饭量,他们看陈普通的眼神,多了一种纯粹的佩服。
“我像小陈这个年纪的时候,力气也大吃得也多,那会儿去甸南干活,我一个人按了两个从边境那边偷渡过来的。”这次来的外勤里,有一个块头极大的,叫做李虎。
刘新柳显然听这个故事听了太多遍:“你现在吃得也不少啊!又要说两个人都被你按在身下动弹不得了是吧李哥?”
“这年纪上来,饭量不行,力气也小了,换现在可不一定按得住。”李虎看着陈普通往嘴里扒饭,眼神里全是追忆。
可实际上,他的饭量和力气依旧是十分惊人的程度。
这一顿陈普通吃下去整整六碗饭,还是刘新柳按了又按的瓷实六碗。
看着陈普通吃饱,一行人带着给王瑞之打包的饭菜回到酒店,方山七还需要布置一下今晚的任务。
“瑞之、我、普通三人在房内等王丽芳自投罗网。”
方山七点了点其余三人:“你们散开,守在酒店门口和楼梯处,新柳你去车上,一旦出了意外,直接开车追。。”
或许是照顾到陈普通,方山七又说得细致了些:“正常情况,要是抓住了,咱们就魂找人,抓不住,就顺着魂追,不能跟丢。”
接着方山七打开从民调局带来的背包:“都分一下。”
一根甩棍被李虎递给陈普通:“拿好了妹子,打人也能打鬼,到时候不管什么,只要弄你了,就一个劲招呼。”
陈普通接过甩棍,一入手她就感觉到和普通的不太一样,这甩棍极冰,通体乌黑,却不像是上了漆的样子,最重要的,上面还刻制着密密麻麻的纹路。
“局里特制,咱们的常用武器。”李虎补充。
接着,方山七又摸出一个布包,从里面掏出一沓黄纸,朝陈普通解释:“这张,能伤那些东西,这张能定住。”
将其中一半递给陈普通,方山七想了想,又解下自己的小挎包:“挎上装里边。”
等到王瑞之回来,方山七又摸出了一个棕色瓶子递到陈普通手里:“滴眼睛里就能看见了。”
“晚点再动作,人少。”这里是酒店,不止几人,街上此时也有不少人,若是追逐起来多少有些不方便。
一番布置下去,几人个忙个的开始等待午夜。
刘新柳坐到陈普通旁边:“你紧张吗师妹?”
陈普通点头:“紧张。”
刘新柳看了看陈普通的脸:“怎么没什么表情?我第一次干活的时候,汗都能洗澡了。”
“我紧张的时候就是没什么表情。”自从小时候那次开了七窍,她就发现自己心变大了些,具体来说,有一种超乎常人的冷静。
方山七听见两人嘀咕,也坐了过来:“倒是和你外婆挺像的。”
“回去以后熟悉一下你就休个假去趟江北,见见你外婆。”说起陈普通的外婆,方山七语气极为恭敬。
陈普通记得外婆就是为民调局工作:“好。”
“你这孩子,”方山七笑着摇了摇头,“要换新柳这傻小子保管问我去干嘛。”
刘新柳一听:“我这是不耻下问啊师父!”
“你这是傻!”方山七拍了拍刘新柳的脑袋。
转眼间,已是十一点。
“准备起来吧。”方山七率先起身。
安排守在外面的三人出了房间,陈普通的呼吸开始变轻起来,她看见方山七和王瑞之都开始往眼睛里滴棕色瓶子里的液体。
“看见什么都别怕,”方山七安抚,“心正就什么都伤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