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服这个天下？
在漫天的指责与谩骂声中，朱高迪终于动了。
他没有理会任何人。
也没有去看那两个跪在地上、自以为抓住了救命稻草的朱高炽和朱允炆。
他只是缓缓转身，面对着龙椅上那尊如同石像般的朱元璋，深深地、恭敬地行了一个大礼。
这一个动作，就好像一个无形的开关。
瞬间就让那嘈杂得如同菜市场一般的奉天殿，彻底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的骂声都卡在了喉咙里！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聚焦在了他的身上，想看他如何进行这苍白无力的最后挣扎。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朱高迪直起了身子。
他的声音很平静，却又无比清晰地传遍了大殿的每一个角落。
“皇爷爷，孙儿不敢动摇国本。”
他话锋一转，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
“恰恰相反，孙儿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为您老人家，守护这来之不易的国本！”
轰！
此言一出，满场哗然！
什么玩意？！
他说他在守护国本？！
这他妈的简直是本年度最好笑的笑话！
把所有读书人和宗室的根都给刨了，这叫守护国本？！
“一派胡言！”
朱高炽果然是第一个忍不住的，他跪在那里，脸上还挂着泪痕，却已经忍不住冷笑出声。
“刨尽天下读书人的根，断绝我朱家宗室的活路，还敢妄谈守护国本？”
“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然而，朱高迪根本就没看他一眼！
在他心里，这个胖子已经是个死人了。
跟一个死人，有什么好废话的？
他的双眼，就像是两把最锋利的剑，死死地，死死地盯着龙椅上的朱元璋，仿佛整个大殿，就只剩下了他们祖孙二人。
他朗声发问，每一个字都如同九天之上的惊雷，轰然炸响！
“敢问皇爷爷！”
“您当年揭竿而起，将那蒙元朝廷赶回草原，为的是什么？！”
这个问题！
这个问题来得太突然了！
也太尖锐了！
就如同一把烧红了的钥匙，根本不容拒绝地，直接就捅进了朱元璋那扇紧闭的记忆闸门！
高高的龙椅之上！
朱元璋那双始终紧闭的眼睛，猛地一下，睁开了！
那双浑浊的眼眸之中，瞬间闪过了一丝无比复杂的光芒！
为的是什么？
他当然记得！
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忘！
不等朱元璋回答，朱高迪已经自问自答，声音越发激昂，越发充满了感染力！
“不就是为了推翻那些骑在咱汉家百姓头上作威作福、视我等为牛马的元朝权贵和地主豪绅吗？！”
话音未落！
他又紧接着抛出了第二个问题，根本不给任何人思考和反应的机会！
“敢问皇爷爷！”
“您当年坐上这龙椅，颁布《大诰》，三令五申，最恨的是什么？！”
“不就是那些鱼肉百姓、贪赃枉法的贪官污吏吗？！”
轰！
轰隆！
这两问，如同两记开天辟地的重锤，一下接着一下，狠狠地砸在了朱元璋的心坎上！
砸得他那颗早已古井无波的心，都开始剧烈地颤抖了起来！
就在这一刻！
那片本已暗淡的天幕，仿佛是感应到了这股冲天的意志！
竟然再一次，金光大作！
画面疯狂闪回！
出现的，正是当年那个衣衫褴褛的放牛娃，看着自己的亲人被活活饿死！
是那个年轻的淮右布衣，高举着义旗，率领着一群同样活不下去的农民，向着那些高高在上的元朝官吏和地主武装，发起了最决绝的冲锋！
尸山血海！
血流漂杵！
那不屈的眼神！
那宁死也要把皇帝拉下马的滔天怒火！
竟然在这一刻，与殿下那个年轻孙子的身影，隐隐地重合在了一起！
我的天呐！
大殿里的所有人，全都看傻了！
所有人都懵逼了！
他们根本就没搞明白！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是在审判朱高迪吗？
怎么天幕又开始放太祖皇帝的发家史了？！
而就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
朱高迪猛地一转身！
他那凌厉的目光，不再看着龙椅！
而是像两把最锋利的刮骨刀，狠狠地扫向了底下那群刚才还慷慨激昂，现在却一脸茫然的文武百官！
他猛地伸出一根手指！
不再指向朱高炽！
也不再指向朱允炆！
而是直直地，指向了他们所有人！
眼神，变得无比锐利！
无比冰冷！
充满了无情的、至高无上的审判意味！
“可是现在，皇爷爷您看看他们！”
他厉声喝道，声音大得整个奉天殿都在嗡嗡作响！
“当年您最痛恨的那些人，难道真的消失了吗？”
“不！”
“他们没有！”
“他们只是脱下了蒙元的官服，换上了我大明的儒衫！”
“他们摇身一变，成了满口仁义道德的‘读书人’，成了与国同休的‘朱家宗亲’！”
“他们用着您赐予的特权，兼并着您想保护的子民的土地！”
“他们干着和当年那些元朝权贵，一模一样的事情！”
“这！”
他猛地一顿，用尽了全身所有的力气，发出了那振聋发聩的最终质问！
“难道就是您当年浴血奋战，尸山血海里爬出来，想要建立的大明吗？！”
轰——！
这最后一问，如同神罚天雷！
狠狠地劈在了大殿之内每一个人的天灵盖上！
更狠狠地，劈在了龙椅之上，那个老人的灵魂深处！
朱元璋的身体，猛地一震！
那张自始至终都古井无波的苍老脸庞上，终于！
第一次！
露出了真正动容的神色！
那振聋发聩的质问，就如同凭空响起的一道神罚天雷，久久地回荡在奉天殿的上空，震得所有人耳膜嗡嗡作响！
整个大殿，瞬间陷入了一种比之前更加可怕的，死一般的寂静！
之前还一个个义愤填膺，恨不得把朱高迪生吞活剥了的文官和藩王们，此刻全都傻了！
有一个算一个，全部都像是被人当头狠狠地打了一闷棍，直接给打懵逼了！
他们一个个面色涨红，嘴唇哆嗦，眼珠子瞪得跟铜铃似的，死死地盯着朱高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