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卿宣蹲在灌木后，整个人都僵住了。
杨过、神雕。
这两个名字，比“陆家庄”三个字还麻烦。他死死压低身子，不敢出一点声音
这可是杨过，他认得李莫愁，而且是死仇。要是被发现，自己拖着的这个“姐姐”就成了催命符。
场子里的厮杀还在继续。
那独臂少年确实是杨过。他左边的袖子空荡荡地甩着，右手那把又宽又厚的黑铁重剑，与其说是剑，不如说是一块铁板。他每次挥舞，都带着呼呼的风声，逼得几头狼不敢靠得太近。
他的剑法很怪，没有套路，就是一股子狠劲和蛮力。招式大开大合，只攻不守，完全是玩命的打法。他脸上全是倔强和不甘，每一次劈砍都用尽了力气，要把心里的火气都砸出去。
可他状况很糟。
他只有一条骼膊，身体总是不稳，好几次出剑都差点把自己带倒。那几头狼很狡猾，不跟他硬碰硬，专挑他空着的左边下手。
“嗤啦”一下，一头狼找到空子，扑上来在他腿上留下一道血口子。
杨过吼了一声，反手一剑，把那头狼砸飞出去，撞在树上没了动静。可他自己也因为用力太猛，身子一晃，差点摔了。
剩下三头狼看准了机会，同时扑了上来。
林卿宣攥紧了拳头。
他看见，那只丑鸟一直站在不远的大石头上，冷冷地看着，一点要帮忙的意思都没有。它不是在看戏，是在练兵。
这是杨过自己的坎。
林卿宣脑子转得飞快。
救，还是不救？
不救，杨过今天八成要交代在这。他死了，自己少了个大麻烦，但也错过了一个大机缘。
救，怎么救？自己出去，不够一头狼塞牙缝的。一露面，杨过要是看到李莫愁，那就全完了。
风险太大。
但是，那只神雕……
林卿宣记得很清楚，神雕有个“宝库”，里面有疗伤的好东西——蛇胆。能涨内力，能治内伤。李莫愁现在最缺的就是这个！
一个念头冒了出来。
卖个人情，换个机缘。用最小的力气，换最大的好处。
他压低身子，盯死了场中的局势。三头狼已经把杨过围死，其中最壮的那头新狼王弓着背，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在找下嘴的机会。
杨过单手拄着剑，胸口一起一伏，汗湿了后背，骼膊都在抖。
林卿宣手掌贴地，指尖扣住一块边缘锋利的片状岩石。他没动，象一头捕食的豹猫，全身的肌肉都在等待一个点。
那个点，是狼王后腿肌肉绷紧的顶点，是它咽喉里威胁声中断的零点，是它扑向杨过、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死点。
到了！
没有多馀的动作，手腕猛地一抖。
石片脱手，旋转着切开空气，目标不是庞大的狼身，而是它左眼里那一点幽绿的反光！
“噗！”
一声闷响。
那头狼王刚扑到一半，惨叫一声摔在地上。石头正中它的左眼，血一下子就冒了出来。剧痛让它疯了，放弃杨过，在原地打滚嚎叫。
狼群的攻势一下就乱了。
另外两头狼被头领的惨状吓住，停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办。
杨过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打架的直觉还在。他抓住这个空档，吼得象头受伤的野兽，举起玄铁重剑，用尽最后一点力气，狠狠劈了下去！
重剑砸在那头翻滚的狼王脑袋上。
没听见惨叫，只听见骨头碎裂的闷响。狼王的脑袋整个被砸进土里，抽了两下，不动了。
头狼死了，剩下的两头狼没了胆子，夹着尾巴，呜咽着跑进了林子。
打完了。
杨过用那把大黑剑撑着地，单膝跪下，大口喘气。他那只骼膊，抖得快握不住剑。
他没有放松，而是抬起头，用一种警剔又凶狠的眼神，望向林卿宣藏身的方向。
“谁？”
他声音沙哑，满是防备。
林卿宣趴在地上，大气不敢出。他晓得，只要自己一露头，就全完了。
他不敢出声，学着林子里雀鸟的叫法，短促地叫了两声。
“啾啾……啾……”
叫完，他手脚并用，猫着腰，不出声地爬到十几步外另一片更密的灌木丛里。
他要弄出个“飞鸟投石”的假象。
杨过皱着眉，盯着那片灌木丛，一脸的想不通。他侧耳听了听，除了风声和鸟叫，没别的动静。真是巧合？
这时，一直没动的大雕动了。
它从石头上跳下来，“呱呱”叫了两声。它没看杨过，反而扭头，朝林卿宣一开始藏身的方向看了一眼。
林卿宣心里一紧。
被发现了？这畜生真聪明！
但大雕没有敌意，那双眼睛里，反倒透着点……
好奇？
它对着那片空灌木丛又叫了两声，然后转身，迈开两条粗腿，走到附近一个被藤蔓盖住的山洞口。
一会儿，它从洞里出来，嘴里叼着好几样东西。
它走到杨过面前，把嘴里的东西吐在地上。那是几颗拳头大的深紫色东西，散发着一股怪香。
蛇胆！
杨过认得，这段日子，他就是靠这个活命的。他正要伸手去拿。
大雕却用翅膀拦住他。
然后，它做了一件让两个人都愣住的事。
大雕用嘴从里面叼起一颗，一甩头，那颗紫色的蛇胆画着弧线，不偏不倚，正好掉在林卿宣藏身的这片灌木丛前面。
做完这个，它才用翅膀把剩下的蛇胆推到杨过面前，“呱呱”叫了两声，催他快吃。
杨过呆住了。
他看看地上的蛇胆，又看看那片灌木丛，脸上的神情变来变去。他不是蠢人，他看看灌木丛，又看看大雕，什么都懂了。
刚才不是巧合。
那里藏着个人。一个帮了他，又不想露面的人。
而雕兄，发现了那个人，还用自己的法子，给了份“谢礼”。
杨过站起身，朝着灌木丛的方向，深深看了一眼。他没再问，也没走过去。他只是默默抱了抱拳，然后捡起地上的蛇胆，一口一个，全吞了下去。
大雕在一旁满意地看着。
吃完蛇胆，杨过的脸色好了不少。他扛起那把玄铁重剑，跟着大雕，走进了山林深处。
直到他们的影子彻底消失，林卿宣才从灌木丛里出来。
他快步走到那颗蛇胆前，蹲下身，小心地捧在手心。
蛇胆入手冰凉，却有一股说不出的力道。林卿宣能感觉到，这东西比他之前找的所有草药加起来，药效还好上百倍。
他赌对了！
用一块石头，卖了杨过一个人情，跟神雕搭上了线，还拿到了一颗救命的蛇胆。
这买卖，太值了！
他不敢耽搁，立刻跑回藏着李莫愁的地方。他用匕首划开蛇胆，一股浓香散开。他把胆汁挤进水葫芦，用力摇匀。
他扶起昏迷的李莫愁，让她靠在自己怀里，把水葫芦的口子凑到她干裂的嘴边，一点点，小心地喂下去。
紫色的汁液，顺着她的嘴角，流进她身体里。
林卿宣盯着她，呼吸都放轻了。
怀里的人，睫毛动了。
就这一下，林卿宣差点跳起来。
他看见，李莫愁苍白的脸上，慢慢透出一丝血色。她体内那股乱窜的气息，在蛇胆的药力下，渐渐平稳下来。
她缓缓睁开了眼睛。那双眸子先是迷茫，随即恢复了赤练仙子独有的清冷。
林卿宣刚想唤“师父”，李莫愁却先一步抬起手，按住了他的嘴。
她的眼神越过他，望向远处的密林，眉头微蹙。
下一秒，一阵尖锐刺耳的竹哨声，带着成千上万毒虫爬行的“沙沙”声，从那个方向铺天盖地而来。
李莫愁的眼神，瞬间冷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