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牧站在探照灯的光圈中心，身影被拉得很长，成为广场上唯一的焦点。
记者们争先恐后地将镜头对准他，话筒几乎要戳到他的脸上，各种问题如同潮水般涌来：
“李牧同学！作为亲手抓捕【影鬼】的关键人物，您此刻是什么感受？”
“请问您是如何识破【影鬼】的真实身份并制定抓捕计划的？”
“听说您在之前的银行劫案中也立下大功，您是否受过特殊训练？”
“作为新一代的青少年英雄，您有什么想对大家说的吗？”
李牧只觉得耳膜嗡嗡作响，眼前是无数晃动的面孔和炫目的白光。
他下意识地抬手挡了一下刺眼的光芒，脸上没有英雄的意气风发，只有挥之不去的疲惫。
叶震的身影早已消失在人群中，但李牧清楚，眼前这铺天盖地的“英雄造势”，必然有这位会长在幕后推波助澜。
他成了叶震清除“污点”巩固自身权威和超武协会形象最完美的工具人。
他简短地应付了几句官方的“感谢警方、协会和市民支持”之类的套话，便在几名便衣的护送下，艰难地挤出人群，坐上了一辆前来接应的车，将喧嚣与喧嚣背后的算计暂时隔绝。
当晚，江海市戒备最森严的超凡者特殊羁押中心深处。
厚重的合金门无声滑开，李牧独自一人走进了探视间。
房间不大，冰冷的金属桌椅固定在地面，墙上一个闪铄着红点的摄象头和角落的扩音器无声地宣示着这里的一切都在严密监控之下。
罗昊坐在桌子对面，双手被特殊材质的手铐锁在桌面的固定环上，脚踝也一样。
身上的夹克被换成了灰白色的囚服，脖颈处若隐若现的黑色纹路在惨白的灯光下显得更加诡异。
听到脚步声，罗昊缓缓抬起头。
他看向李牧的眼神里没有任何意外，只有一片冰冷的漠然，那曾经爽朗笑容的痕迹荡然无存。
李牧在他对面坐下，目光直视着对方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有些事，想问问你。”李牧的声音平稳，但在寂静的囚室里显得格外清淅，“是征得警方同意的。”
罗昊只是冷冷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你接触【暗物质】的契机到底是什么？”李牧开门见山，身体微微前倾，压低声音，但确保监听设备能捕捉到每一个字，“是在叶家出事之后，还是更早？背后……是不是还有其他的组织在引导或者逼迫你？【夜枭】真的是你一手创建的，还是背后另有其人？”
一连串的问题抛出，李牧紧紧盯着罗昊的反应，希望能捕捉到一丝有用的信息，哪怕是一个眼神的波动。
罗昊脸上的肌肉似乎抽动了一下，但眼神依旧冰冷如初。
他沉默了片刻，才用一种近乎麻木的语调开口：“契机？谁知道呢……”
他微微活动了一下被铐住的手腕，镣铐发出沉闷的金属摩擦声，“就象你……”
他忽然抬眼，目光锐利如刀，“李牧老弟，你又是什么时候，怎么得到这力量的？”
这个问题象一根针，精准地刺中了李牧最深的秘密。
白昼的存在是绝对不能提及的。
李牧的心脏猛地一跳，但脸上努力维持着平静，迎上罗昊审视的目光，用同样模糊的措辞回应道：“和你一样，纯属意外。莫明其妙就觉醒了。”
两人对视着，探视间里只剩下压抑的沉默和冰冷的监控红光。
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猜疑和心照不宣的谎言。
李牧知道罗昊没有说实话，罗昊同样清楚李牧在隐瞒。
在绝对的监视下，谁也无法，或者说不敢，触及那最内核的真相。
李牧深吸一口气，决定换一个方向。
他想起下午叶琳韵在咖啡厅里好奇又羞涩的样子，想起她无数次提起哥哥时眼中的担忧和执着。
“叶琳韵……”李牧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她一直在找你。从没放弃过。她今天下午还在商场……她很在乎你这个哥哥。”
听到“叶琳韵”的名字，罗昊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
那双死寂的眼底，似乎有极其微弱的光芒闪动了一下，如同即将熄灭的火星，但转瞬即逝，随即被更深的冰冷复盖。
他猛地别开头，不再看李牧，声音变得更加生硬，带着一种刻意的疏离和冷漠：
“叶琳韵，跟我有什么关系？本来关系就一般。”
这句冰冷无情的话，象一盆冰水，彻底浇灭了李牧心中对“罗大哥”残存的最后一丝幻想和希冀。
李牧看着眼前这个陌生而冷酷的男人，缓缓站起身。
“我知道了。”他的声音恢复了平静，“你好自为之。”
丢下这句话，李牧不再有丝毫留恋，转身走向那扇厚重的合金门。
……
接下来的日子，李牧的名字和形象几乎占据了所有新闻媒体的头条。
“高中生英雄智擒【影鬼】！”
“从银行救人到抓捕首恶！揭秘天才少年李牧的双面人生！”
“超武协会新星冉冉升起！李牧——新时代的守护者！”
各种夸张的报道和头衔铺天盖地。
他在银行事件中的“英勇事迹”已经名声大噪，加之这次“亲手”抓捕【影鬼】的壮举，让他从一个普通的甚至有些边缘化的高中生，一跃成为全国闻名的青少年英雄和超凡新星。
走在上学的路上，他不再是那个无人关注的路人甲。
指指点点、低声议论、好奇的目光、甚至有人拿着手机偷偷拍都成了常态。
原本对他敬而远之的e班同学，现在看他的眼神更是充满了敬畏和难以跨越的距离感。
他仿佛被无形的光环隔离在人群之外，热闹的名声之下，是更深沉的孤独。
而在他心里，名为“未来”的阴霾却愈发厚重，无法驱散。
就在罗昊被捕后的那个晚上，他再次进入那片白昼的世界，将这个消息告诉了白昼。
“罗昊……【影鬼】，已经被抓了。叶震亲自出手，他被关进了最严密的监狱。这样，那个被黑暗吞没的未来，应该可以改变了吧？”李牧的声音带着一丝希冀。
然而，白昼缓缓睁开眼，遍布全身的黑色纹路似乎又深邃了几分。
他看着李牧，那双饱经沧桑的眼眸中没有丝毫欣喜，只有一种深沉的悲哀和洞悉宿命的疲惫。
他轻轻摇了摇头，声音如同叹息般在虚空中回荡：
“只要他还活着……”
“只要那黑暗的力量还存在于他的体内……”
“被彻底吞噬的未来……就依然可能降临。”
这句话像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住李牧的心脏，将他刚刚生出的一丝侥幸彻底绞碎。
白昼的意思再清楚不过——罗昊必须死。
只有他的死亡，才能彻底断绝那份黑暗力量失控的可能。
可是……亲手杀死那个曾经给过他温暖的罗大哥？
哪怕此刻对他再失望，再认定他已经彻底堕落成【影鬼】，这个念头依然让李牧感到窒息。
内心的挣扎和沉重的压力，让李牧在学校里也显得更加沉默寡言，仿佛游离在世界之外。
几天后，正当他准备象往常一样独自找个角落时，一个火红的身影带着一股劲风，径直冲到他面前。
是叶琳韵。
她脸上没有了往日的骄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压抑到极致的凝重。
她的眼睛紧紧盯着李牧，那目光锐利得仿佛要穿透他的灵魂。
在李牧开口之前，叶琳韵猛地伸出手，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腕，力道之大，让他都感到一丝疼痛。
“李牧！”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质问，
“你告诉我！你是不是……是不是早就知道我哥哥的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