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中非插在兜里的手极细微地动了动，猛地转头，和锐对上了视线。
“是的主人，”他说，“我没有发现没有任何生命迹象……等等，尤利西斯，你确定有个流浪汉吗？方圆十公里之中，除了这栋楼里，没有第三个人了。”
尤利西斯点点头：“确定，我还扶了他一把，有体温有脉搏，就是磕的有点疯了，体温和脉搏都超过正常值。”
他话还没说完，就发现眼前两个虚影一晃，陈中非和锐已经消失不见了，同时他的后脖领被某只手死死拽在手里，往旁边狠狠一扔——
“分散！分散！有狙击手，尤利西斯别愣着！的快跑！”
尤利西斯是这里面身体素质最差的人，闻言没有丝毫尤豫，向着前方撒腿就跑，拼了命狂奔。
“是仿生机器人！主人——”
“你去干掉他，”陈中非迅速用精神力下达指令，躲在墙后握好短刀，“我去找维纳克，具体位置呢？”
两人精神力相撞，瞬间完成交接，随后锐身形被压缩到记忆金属承载人工智能后所能达到的极限，衣服被留在了原地，他如一道闪电一样从这栋楼的角落直直扑向另一栋的顶层，当然没能直接上去，他到了楼的外壁，记忆金属紧紧吸附在了上面，没怎么费力就登了上去。
陈中非则在锐纠缠上仿生机器人的瞬间闪进了居民楼中，按照情报，维纳克在四楼最左边的房间中。
他深吸一口气，迅捷地奔上楼。
一路上都非常顺利，直到到了门口。
埋伏已经成既定事实，那个流浪汉不过是一具被提前喂了药，用以掩人耳目的行尸走肉，估计在尤利西斯走后不久就暴毙了。
但是在这里，还不知道藏着多少机器人埋伏，像锐那样有极高智能当然不可能，可也相当凶险。
以陈中非的身份地位，擅入险境实在莽撞，现在扔下维纳克立即撤退才是最好的选择。
但维纳克毕竟是他的人，落到如今境地也和自己把他拉到黑名单有点关系……总该负责到底。
陈中非深深吸了一口气，站在门和墙的夹角处蓄力，随后猛地抬脚，以一个刁钻的角度踹开了那扇包着精钢的木质大门，他本人则飞速进了房间。
目之所及皆是一片空荡，维纳克和锐传回来的景象一般，昏在椅子上被高密度纤维绳紧紧捆绑，但是并不见犹大身影，陈中非心中暗道不妙，几乎是下意识往旁边翻滚，躲过了一枪。
犹大正举着枪站在那扇被踢开的门旁。
他看上去比通信中更凶狠，满脸横肉，颈侧打着一串编码，使他如同奴隶一般站在那里。
这就是货真价实的低等基因了，和不久前那个假冒的完全不同，一看就知道边缘星系土生土长。
“你总算来了，”出乎意料的是，此刻直面陈中非时，他却完全没有在通信里的那种蛮横，反而变得十分平和，“我等你很久了，中将，总督，低等人的救星。”
陈中非和他隔着一个维纳克对峙，没理他夸张讽刺的“称赞”，只是淡淡道：“说正事。”
“一亿通用货币呢？”
犹大摊开手：“上上个星期，你的军队在域外解决了一小波星盗，俘虏了五十多个人，我说的没错吧？”
“是有这么回事，”陈中非若有所思地打量着犹大，“哦，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有点印象了。那一批俘虏里面年纪最小的那个孩子，和你倒是长得有点象。他是你的什么？儿子？”
“日理万机的中将竟然也能记得象我们这样的小人物，”犹大大笑起来，“我要你用那五十三个俘虏来换这个人。”
他指向维纳克：“五十三个不值钱的低等基因而已，边缘星系一抓一大把，就算你已经上报了军委会，也照样可以随便找五十三个人来顶替。这是一笔多划算的买卖，你连一分钱都不需要出。”
在犹大看来，陈中非没有什么拒绝的理由，正如他所说，低等基因随处可见，整个边缘星系都是低等基因。而当了星盗的低等基因更是数不胜数，陈中非大可以再去抓人来顶替。况且维纳克对陈中非一定很有用，不然，像陈中非这样一毛不拔的铁公鸡，又怎么会给他特别拨款在基地旁建小型实验室呢？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陈中非竟然一口回绝了他。
他似乎知道犹大心里在想什么，道：“维纳克的重要程度并没有到离了他办不了事的程度，我手上能用的人也不止同一个。我劝你好好想想，如果你现在愿意妥协，我可以把你儿子放了；但五十三个全部放出来是不可能的，既然你们这么不想蹲监狱，当初就应该在做星盗之前好好想想下场。”
犹大死盯着他，怪笑两声：“将军啊将军，那你就不想想，我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地引你过来吗？”
陈中非沉默两秒，问他：“是永恒天堂还是碎星帮？”
“永恒天堂。”
他这时又已经冷静下来，说：“这里至少有三十把指着你，握着枪的人都是仿生机器人，一旦开枪，谁都救不了你。”
陈中非点点头，说：“我最后问一句——你是永恒天堂的成员吗？”
犹大冷笑一声：“与你何干！”
陈中非从这句话里知道了答案，无奈叹了口气，半点不担心自己的脑袋，反而劝了一句：
“这都什么年代了，你们这些人竟然还真的相信，世界上有神吗？”
话音未落，犹大双眼惊恐睁大，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同时，维纳克睁开眼，甩落身上的束缚站了起来，手中转出一把闪着数据寒光的小刀，走过去躬敬双手呈给陈中非。
陈中非收起那把小刀，看向浑身冒血的犹大，走过去问：“等会儿也不知道能不能把你救回来，说遗言吧。”
犹大身上至少有三十个血洞在往外冒血，尤利西斯抹着汗从窗子外翻进来，比了个胜利的手势。
维纳克：“尤利西斯，你的技术越来越好了！三十个仿生机器人，就这样解决了？”
尤利西斯：“是你太废物了，竟然能被这种货色抓到，害得老大深入救你。”
两人这边拌了几句嘴，犹大嗫嚅着嘴唇，恍然大悟：
“是……天才……俱乐部……第五十二……”
他颓然跌倒在地，最后说了一句话：“……我的儿子……他……没杀过人。”
陈中非低下头看着他，没有作声，尤利西斯在一边问：“那一批不是都处决了吗？”
陈中非这才看向他，点点头：“联邦惯例了，永恒天堂的星盗只要俘虏，问完话即刻处决，这男人应该是新添加的，不清楚规矩，白白送了命。”
“他是被派来的？”
“永恒天堂要杀我不是一天两天，这次应该也只是个尝试而已。外面的埋伏呢？都清掉了吗？”
“恩，”尤利西斯点点头，“亲卫队到了，迅速控制了道格七，这地方……几乎已经被屠光了。”
这似乎也在陈中非的意料之中，他有点头痛地揉揉太阳穴，还是问出了那个答案显而易见的问题：“……总督呢？”
“死了，头被割了下来，挂在了总督府门前。永恒天堂这次就是要拿维纳克钓鱼，但不知为什么只派了这么点人来。”
“对永恒天堂来说，一个道格七不足挂齿，不值得付出太多的人力，”陈中非说，“道格七被屠，这件事必须立即上报，过几天可能军委会召我回去，你们两个自己商量谁跟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