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外边越说越起劲,姚家亲戚也不帮衬,反倒恨不得跟他们撇清关系,姚母破口咆哮:“你们全给我闭嘴,我们家玉兰吃国家粮的,有体面正式工作,可不是你们家闺女能比的。”
“我家玉兰每年工资收入三四百块呢,她嫁到婆家了,工资就全入了婆家。”
“一年三四百,十年三四千,还有各种福利和单位住房,将来孩子也能随母有城镇户口,谁娶了她都是大福气占便宜。”
“我现在只不过是要八百彩礼,加个32条腿,我哪里过分了?”
“程家的,你们刚说的话可就不中听了,什么叫作贱,我们当父母的,这是为闺女要个保障。”
“你们程家现在霉运当头,家里经济困难欠一屁股债,还有官司在掰扯,谁也不清楚后续啥结果。就这种情况,我就说句实话,我不敢让玉兰嫁过去,跟着你们一起喝西北风。”
“还有,谁知道程元掣这腿以后会不会康复?这要是好不了,残了瘸了,部队还能留他?”
“到时他一个残废,怎么养家糊口?我们玉兰年纪轻轻,难道要跟着他受苦一辈子?”
“你们说我自私也好,说我蛮横不讲理也好,我这都是为了我女儿,我必须得在今日给她要一份保障,程家拿不出这彩礼和32条腿,就别想将玉兰带走。”
姚母也是个嘴皮子利索的,刻意提起了姚玉兰的收入,她这一年赚三四百块钱,虽不如很多渔民收入,但是一份稳定体面工作,相较其他在家围着锅炉孩子转的家庭主妇来说,她这也是高收入了。
这也是姚玉兰最得意的优势,是很多同龄人羡慕的,当然这也是她成为香饽饽的筹码。
姚母几句话就把自己塑造成了为女儿操碎心的慈母,加之程家现在确实是霉运当道,万事不顺,很多人心思转变,反倒能够理解姚家夫妻的心情了。
姚大强夫妻听到了别人小声议论的话,两人脸色瞬间转好,互相交流了个得意的眼神。
“你胡说,我们元掣不会残。”
程母这段时间经历了不少事,情绪起伏波动大,哭腔里带着愤怒又憋屈。
“会不会残,你说了不算。”
“反正话撂这儿了,八百块礼金,三转一响,32条腿的家具,一样不能少。”
“少一样,今天这新娘子,你们就别想接走。”
“我们玉兰,可不能就这么不清不楚地跟了个前途未卜的瘸子。”
姚母得意忘形,说话一时没过脑子了,语气态度都很刻薄,直接将后路全给堵死了。
“瘸子”两个字,象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狠狠扎进程元掣的心口。
“好,很好。”
程元掣拄着拐杖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咯咯作响,手背上青筋暴起,但很快平复下来了。
那双经历过战场硝烟的眼睛,此刻锐利如鹰隼,从姚家所有人身上游离而过,最后看了眼躲在门后连喜服都没换的姚玉兰身上。
他深吸一口气,极力压下翻腾的怒火,大声问当事人:“姚玉兰,这加码的彩礼和‘32条腿’,是你的意思,还是你爸妈的意思?”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听我爸妈的。”
姚玉兰人没出来,但声音传出来了,说话语气没有一丝尤豫,这也就表明了态度。
程元掣明白了,这不是姚家父母贪得无厌,是姚玉兰自己反悔了。
她嫌弃他腿伤,嫌弃他家贫,不愿嫁了,却又不想自己背上悔婚的恶名,便让父母兄弟出面,用这种苛刻的条件来逼他主动退婚。
他和姚玉兰并不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是媒婆登门撮合牵线的,是父母做主定下的。
他们两个虽是同一个村的,小时候抬头不见低头见,但他对姚玉兰并没特别的感情,纯粹是父母觉得可以,他就象完成任务似的应允了。
今天来迎亲之前,他父母还在家里说对不住姚玉兰,她一进门就摊上一堆债,还叮嘱他要好好待她。
现在啊,他只觉得是一个笑话。
“当年是你们姚家托媒婆上门来说的,不是我看上你了。”
“你现在不想嫁了,提前来说一声,不需要撒谎找理由,我程元掣不会厚颜无耻求着来娶你,我这辈子并不是非你不可。”
“今天我登门来迎亲了,你们却故意来这一出,还想把退婚的责任推卸到我头上,你们真当我是白痴看不透吗?”
“既然你觉得我配不上你,觉得我程家是火坑,那如你所愿,这婚不结了。”
程元掣气势凛然,目光如冰冷的刀锋,声音洪亮穿透力极强,他说的每个字都落入了在场所有人的耳朵里。
他主动开口不结了,躲在屋里的姚玉兰莫名的松了口气,可心底里却涌出一股难言的慌意,好象有什么从身体里溜跑了。
姚家父母也暗自松了口气,正要开口说句什么,程元掣冰冷的眼神定格在姚父姚母脸上,一字一句,清淅无比:“我和程家的脸,不是你们想扇就能扇的,今日的羞辱,来日必报。”
姚家老二姚海波跟他年纪相当,最了解他的本事及脾性,心口莫名一慌,“程元掣,你要干什么?”
姚家父母面色也变了,眼神里明显多了防备忌惮,也有些慌乱害怕。
程元掣连个眼神都没给他们,侧身看向泪流满面的母亲,痛苦自责的父亲,还有为他感到不忿愤怒的长辈兄长及亲戚,胸膛剧烈起伏了下,喉咙哽咽:
“爸,妈,今日是我瞎了眼,识人不明,连累父母家人受此羞辱,是儿子不孝。”
“这婚约,就此作废!”
“今日不是我程家负他姚家,是他姚家女嫌贫爱富,背信弃义,这样无品无德的女人,我不稀罕,程家再落魄也不允许她进门半步。”
“走,我们回家。”
他声音洪亮,掷地有声,传遍了整个小院,也传到了屋里偷听的人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