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的课程结束,魔咒课后空气中还残留着魔法微粒的细微闪光。
刚刚结束的漂浮咒实践让德拉科有些分神,他还在回味阿斯特最新来信中的字句——
十岁的男孩用略显稚嫩却工整的笔迹抱怨着家庭教师布置的魔药课预习多么枯燥,字里行间却透着对知识的渴望和对哥哥的依赖。
“你弟弟的信好象很频繁?”
哈利的声音打破了沉默,他似乎只是不经意地提起,目光平视着前方跳动的火焰,“你们感情真好。”
他的语气听不出太多情绪,就象在评论天气。
德拉科的思绪被拉回,脑海中浮现出阿斯特趴在马尔福庄园书桌上认真写信的小小身影,心头不由得一软
他点了点头,语气里带着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自然而然的柔和:“他还小,才十岁,这是第一次分开这么久。”
但德拉科自己也只是一个十一岁的孩子。
他仿佛能看见那双翡翠般的绿眼睛正眼巴巴地盼着他的回信。
哈利侧头看了他一眼,镜片后的绿眼睛在火光映照下显得有些深邃。
“他很依赖你,”他的声音依旧平稳,听不出波澜,却象一颗精心计算过落点的石子,“不过,男孩子总会长大,会有自己的朋友,自己的生活圈。过度保护有时候……”
他顿了顿,选了一个看似中性的词,“……未必是好事,马尔福。可能会成为一种束缚。”
这话听起来象是阅历丰富的朋友给予的、充满智慧的善意提醒,却让德拉科微微蹙起了眉,心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不悦。
他想起了阿斯特那双只对他才会全然敞开的、盛满信任和依赖的绿眼睛,想起了他悄悄拽住自己袍角的小动作,想起了他只有在自己的安抚下才能安然入睡的夜晚。
那份独一无二的、毫无保留的依恋,是他早已习惯并且内心深处极为珍视的纽带,是他作为兄长价值的一种体现。
“阿斯特不一样。”
他淡淡地说,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维护和斩钉截铁的笃定,仿佛在陈述一个宇宙真理。
哈利闻言,嘴角勾起一个了然的、近乎包容的弧度,笑了笑,没有再继续这个显然无法达成共识的话题。
他极其自然地转而聊起了弗立维教授今天演示的那个精妙绝伦的漂浮咒手腕技巧,仿佛刚才那段关于依赖与独立的对话从未发生过。
晚上,德拉科独自站在斯莱特林寝室的古老穿衣镜前。
镜面光滑冰冷,清淅地映出他此刻的模样——
身形比离家时又挺拔了些,穿着银绿相间的院袍,铂金色的头发一丝不苟地向后梳拢,灰蓝色的眼眸中带着属于马尔福继承人的矜持与早熟。
他已然开始适应斯莱特林精英的身份。然而,他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左耳垂上,那里佩戴着一枚小巧而精致的绿宝石常春藤耳钉。
冰凉的金属和宝石触感,此刻却仿佛带着远在百里之外的、属于另一个人的体温,带着一种沉甸甸的牵绊。
他的思绪飘回了离家前夜。
阿斯特,那个到他胸口高的男孩,也是象现在这样,偷偷溜进他的房间,站在这面镜子前。
不过当时,阿斯特是站在他面前的,踮着脚尖,笨拙却又异常认真地帮他整理着其实早已完美无瑕的衣领。
然后,他看着镜子里并肩而立的他们,声音很轻,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不安,小声问:
“哥哥,我们会一直这样吗?”
当时德拉科是怎么回答的?
他好象被弟弟那难得的、带着点脆弱的神情触动,心软得一塌糊涂,伸手揉了揉他柔软的黑发,用一种理所当然的、不容置疑的语气回答:
“当然。”
是的,他会的。
他会抽高个子,声音会变化,会进入霍格沃茨,会有自己的学院和生活。
这是毋庸置疑的客观规律。
但德拉科内心深处却隐隐觉得,有一种东西是不会随着时间改变的。
无论阿斯特未来长到多大,变得多么强大或独立,
那个会紧紧抓着他袖子寻求安全感、
会毫无保留地把所有喜怒哀乐都摊开在他面前、
会用那双清澈的绿眼睛全心全意望着他的弟弟。
那个独一无二的灵魂,永远都会是他生命中无法被替代、无法被割舍的一部分。
这种被另一个人全然需要、全然信任的感觉,早已超越了简单的兄弟情谊,它深深地融入了他对自己的认知和定位。
成为了他身份认同中不可或缺的一环。剥离这一部分,他自己也将不再完整。
镜中的少年依旧衣着光鲜,姿态优雅,但那双灰蓝色的眼睛里,却映出了远比城堡石墙更深远的思绪。
他脱下院袍,小心挂好,指尖再次无意识地拂过耳垂上的绿宝石,冰凉的触感下,是心底一片温热的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