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好比卖保健品,明明只是通过了初检,非要在大包装上印个“国际权威认证”。
对于绝大多数普通观众来说,谁分得清入围和获奖的区别?他们只看到海报上全是看不懂的洋文和金灿灿的桂冠图标,就会觉得:哇,这片子逼格好高,不看不是中国人。
“你这哪是拍电影……”
韩山坪指着李想,又好气又好笑,最后实在没绷住,笑骂了出来,“你这分明是搞诈骗!”
“哎,韩总,这怎么能叫诈骗呢?”
李想一脸正气,“这叫基于信息不对称的市场预期管理。再说了,片子质量在这摆着,我这叫诚实的忽悠。”
韩山坪无奈地摇摇头,但眼里的欣赏却怎么也藏不住。
在这个圈子里,老实人是活不下去的。
只有像李想这样,既有才华,又懂营销,还心黑手狠的家伙,才能成事。
“行,就按你说的办。”
韩山坪一锤定音,展现了座山雕的魄力,“魔都那边,我会去打招呼。只要片子质量硬,一个新人奖,他们会给面子的。”
“得嘞!”
李想收起那个价值五百块的硬盘,心情愉悦地站起身。
左手是韩佳女握着的中影发行资源。
右手是田庄庄搞定的电影节渠道。
脑子里装着超前的营销病毒。
这一局,稳了。
“那就辛苦各位了。”
李想整理了一下衣领,看着窗外繁忙的燕三环,仿佛已经听到了金币落入口袋的清脆声响。
“这个暑假,我要让全国观众一边心甘情愿地交智商税,一边还得竖起大拇指,夸咱们是良心导演。”
……
从中影出来的路上,田庄庄没坐车。
老头子非拉着李想陪他溜达,其实是心里那笔帐没算过来,堵得慌。
“你小子,我是真服了。”
“那片子虽然成本低,是个五百块的便宜货,但要是运作好了,也是几千万的票房。你就这么把发行权和监制的名头送给韩家那丫头了?这人情,送得有点大发了吧。”
在老一辈艺术家眼里,作品就是孩子。哪有把亲儿子送给别人当晋升阶梯,自己还在旁边鼓掌的道理?
“老师,帐不能这么算。”
“几千万票房,咱们拿大头,分给韩佳女的只是个虚名和一点发行的辛苦费。但我给出去的是什么?”
李想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
“是业绩。是韩佳女职业生涯的第一份漂亮的成绩单。”
“对于韩山坪来说,钱他见多了,他不缺钱。但能让他女儿在圈子里挺直腰杆、站稳脚跟的机会,千金难换。”
李想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远处的中影大楼,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我送出去的是业绩,换回来的是韩山坪的愧疚和护短。只要这片子成了,咱们以后在圈子里,只要不杀人放火,韩总就是咱们最大的保护伞。这买卖,不仅不亏,简直赚翻了。”
田庄庄愣在原地,看着眼前这个二十出头的学生。
那种对人性的精准拿捏,让人害怕。
半晌,老田长叹了一口气,语气里带着一丝自嘲和落寞。
“你这脑子……”
老田摇了摇头,苦笑道,“当年我要是有你一半的鸡贼,懂得这么算计人心,也不至于被封了十年,在那坐冷板凳。”
那十年,是田庄庄最黄金的十年,也是他心里永远的痛。只因为太直,太硬,不懂弯腰。
“老师,时代变了。”
李想走过去,帮老田拍了拍肩膀上的杨絮,“以后有我呢。那种只能坐冷板凳的日子,再也不会有了。咱们不仅要站着,还得把钱挣了。”
……
李想回想着关于未来的记忆。
第一条:比特币暴跌惨案。。
那是上帝留给重生者的黄金坑。李想在意识中批注:“资金已就位。等它跌成废纸的时候,全仓抄底。这笔钱,不是用来花的,是未来十年用来撬动千亿资本的核武器。”
第二条:那颗光头与《泰囧》。现在的徐山争,日子难过。想拍《泰囧》(此时叫《人在囧途2》),但他是个愣头青,想绕过《人在囧途》的版权方“武汉华旗”自己单干。
上一世,徐山争虽然拍成了,但因为版权侵权,光线传媒赔了华旗五百万,还惹了一身官司,ip也不干净。
“不用去找徐山争谈,直接去武汉。趁着华旗现在缺钱快饿死了,拿钱砸死他们,把《人在囧途》的全部版权连带商标彻底买断。”
“拿到ip,我就是徐山争绕不过去的如来佛。到时候,不是我求着投他,是他得求着我让他拍。这12亿的票房神话,必须姓李。”
……
推开卧室门,来到外面的客厅。
客厅角落里,属于美术组的那张桌子上,亮着一盏台灯。
夏荷坐在那。
她穿着一件沾着颜料的大t恤,盘着腿坐在椅子上,头发随便挽了个揪。在这个充满白菜味的筒子楼里,她安静得象是一尊神象。
李想靠在门框上,没出声。
画板上,是《彗星来的那一夜》的概念海报。无数面破碎的镜子,映出无数张扭曲的人脸。而在镜子中央,是一颗划破黑暗的、幽蓝色的彗星。视觉冲击力极强,那种压抑和分裂感,精准得让人头皮发麻。
李想看着那个清瘦的背影。
万芊适合带出去撑场面,是外交官。
赵莉颖适合捧成国民甜心,是摇钱树。
只有夏荷……她愿意窝在这个破筒子楼里,忍受着隔壁的吵闹和楼道里的异味,帮你把那些疯狂的脑洞变成落地的画面。
这叫什么?这叫守家。
李想走过去,拿起桌上那杯早就凉透了的水,倒进旁边的脸盆里,然后去厨房烧了一壶热的,重新倒了一杯放在她手边。
夏荷手里的画笔顿了一下,没回头。
“回来了?”声音淡淡的,听不出情绪。
“恩。搞定韩山坪了。”李想靠在桌边,看着画,“暑期档,咱们要大干一场。”
“哦。意料之中。”夏荷继续低头调色,语气平静得象是在说今天白菜五毛一斤,“你出马,就没有搞不定的老狐狸。”
“还在为昨晚车上的事生气?”李想突然问道。
夏荷的手指僵了一下。她转过头,眼神清冷,那是独属于艺术家的傲气。
“我生什么气?你是老板,是a组的老大。你想跟哪个女明星睡,那是你的自由。我只是个画画的。”
嘴硬。
典型的口是心非。
李想笑了。他没有解释,也没有象哄小女生那样发誓。他伸出手,用大拇指指腹,轻轻擦掉了夏荷脸颊上沾的一点蓝色颜料。
“别把自己当员工。”
李想看着她的眼睛,发动了心理医生——不是为了催眠,而是为了传递一种绝对的认可。
“你是合伙人。这间破工作室没有你,我的电影就是一堆没有灵魂的素材。”
李想指了指画板上那颗幽蓝色的彗星。
“画得真好。这张海报,正式发布的时候,署名放在导演名字的旁边。”
夏荷愣住了。
在这个行业里,美术指导的名字通常被淹没在片尾滚动的字幕里,像蚂蚁一样小。
署名在导演旁边?那是把她放在了“联合创作者”的位置上。
这比一百句我爱你都管用。这比送她一辆真奔驰都让她受用。
她看着李想那双仿佛能看穿人心的眼睛,原本心里那点酸涩和委屈,就象是被热水浇过的雪,瞬间化了。
“少来这套。”
夏荷转过头,继续画画,不想让李想看到她嘴角不可抑制上扬的弧度。
“收买人心这招,你用得倒是熟练……水太烫了,下次凉一凉再端过来。”
李想端起自己的杯子,喝了一口白开水,笑得象个奸商。
“得嘞,夏总监。”
搞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