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天夜里,沈砚舟发起了高烧。
伤口感染了,他却不愿声张,独自咬牙忍耐。
可阿玲还是发现了——她查房时,手背贴上他额头的瞬间,眉头立刻皱起。
“你发烧了。”
她语气坚定,“必须处理。”
她拿来酒精、纱布、抗生素,坐在他床边,一言不发地为他换药。
他看着她低垂的眉眼,忽然说:“你不怕我吗?
我可能是个杀人犯。”
她手一顿,抬头看他:“你杀过无辜的人吗?”
“……没有。”
“那你就不算坏人。”
她轻轻说,“真正的坏人,是那些为了一己私欲残害百姓的人。
而你……你眼中有恨,但没有杀意。”
他苦笑:“恨,就是杀意的源头。”
“可恨,也可以变成守护。”
她为他盖好被子,“我见过太多被恨毁掉的人。
但我也见过,有人把恨,变成了救人的力量。”
他沉默良久,忽然说:“我有个妹妹……她才十二岁,被他们当着我的面……”声音哽住。
阿玲没有打断,只是轻轻握住他的手。
那双手冰凉,却有力。
“我没能救她。”
他低声说,“从那以后,我就发誓,要让他们血债血偿。”
“可你已经付出了代价。”
她轻声说,“你的眼睛里,没有光了。
你活着,却像死了。”
沈砚舟猛地抬头。
她没有躲闪,只是看着他:“你值得更好的人生。
不是只有复仇这一条路。”
那一夜,他们聊了很久。
他第一次说出自己的名字——沈砚舟。
她没有惊讶,只是轻声说:“砚舟……像一艘船,本该在平静的水面航行,而不是在风暴里沉没。”
他笑了,是三年来的第一次真心的笑。
第七天,暴雨倾盆。
沈砚舟的伤已好大半,他知道自己该走了。
可就在这时,医院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低语。
“目标在医院,务必活捉。”
是影刃的人。
他们找来了。
沈砚舟迅速熄灯,藏身于窗后。
他看见三个黑衣人从后门潜入,直奔病房区。
他不能连累阿玲。
他正欲从侧门离开,却见阿玲的值班室灯还亮着。
她还在工作。
他犹豫一瞬,转身冲向值班室。
“你必须走。”
他推开门,声音急促,“他们来了。”
阿玲抬头,神色平静:“我知道。”
“你知道?”
“你这几天的警惕,窗外的动静……我早察觉了。”
她站起身,从抽屉里取出一把钥匙,“后门有辆自行车,是我爷爷留下的。
你骑它,往西走,别回头。”
“那你呢?”
“我是护士。”
她微笑,“我的职责是救人,不是逃命。”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脚步声。
沈砚舟一把将她拉到身后,抽出藏在床下的短刃。
门被猛地推开。
为首的黑衣人看见他,低声道:“主上,我们奉命接您回去。”
沈砚舟冷冷道:“我不回去。”
“可任务还未完成……”“任务?”
他冷笑,“我厌倦了。”
“可您发过誓……”“我发过的誓,是为了让她安息。”
他回头看了阿玲一眼,“可现在,我找到了另一种安息的方式。”
黑衣人沉默。
许久,为首者低头:“若您执意如此,我们不再强求。
但请您记住——影刃,永远等您归来。”
他们退去,如来时一般无声。
雨还在下。
沈砚舟站在原地,手中的刀缓缓垂下。
阿玲走上前,轻轻握住他的手:“你不必做英雄,也不必做复仇者。
你只要做沈砚舟,就够了。”
他看着她,眼底的冰川,终于开始融化。
那一夜,他没有离开。
他坐在她值班室的椅子上,听她讲小城的故事,讲医院的病人,讲她种的那盆茉莉花,终于开了。
他忽然说:“我想……留下来。”
她笑了,像春水初融。
“好啊。”
她说,“我教你煮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