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太极殿的晨光带着几分肃穆,穿过雕花窗棂洒在丹陛之上。
往日里象征盛世繁华的鎏金柱,今日却因太宗李世民的驾崩,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哀戚。
殿外,文武百官身着簇新朝服,却难掩眼底的悲色;殿内,新君李治身着十二章纹衮龙袍,在内侍的搀扶下缓步走上御座,玄色冕旒垂落的珠串轻轻晃动,遮住了他脸上复杂的神情——有接过江山的沉重,有失去父亲的悲痛,更有守护大唐的坚定。
这场登基大典,没有贞观初年太宗继位时的意气风发,却多了几分历经大悲后的沉稳庄重。
礼官手持朝笏,以浑厚的声音宣读册立诏书:“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太宗文皇帝神武定天下,仁政安万民,不幸崩于含风殿。皇太子李治,仁孝宽厚,明达政事,承先帝遗命,继大统为帝,改元永徽,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诏书宣读完毕,殿内外百官齐齐跪倒,山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声音响彻太极殿上空,却因少了往日的欢腾,显得格外肃穆。
站在武将队列最前方的凌云,单膝跪地,玄色铠甲的甲片碰撞着金砖,发出细微的声响。
他垂着头,目光落在身前的青砖上,眼前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半月前的景象——含风殿内檀香缭绕,太宗气若游丝地握着他的手,嘱托他守护西域的安稳,那温热的触感仿佛还在掌心,可如今,那位信任他的帝王,却已长眠于昭陵之下。
待百官起身,李治坐在御座上,目光缓缓扫过殿内。
他的眼神温和,却带着一丝与年龄不符的沉稳,象极了太宗晚年推行新政时的模样——那时的太宗,虽病痛缠身,却总能在朝堂上清淅地判断政务,用仁厚之心对待百姓。
凌云看着御座上的新君,忽然有些恍惚。
他想起贞观元年,那时的太宗,刚平定玄武门之变,眉宇间带着少年英气,却已显露出治国的远见,他在太极殿上宣布“轻徭薄赋,与民休息”,话音未落,便赢得满朝喝彩。
如今,几十年过去,同样的太极殿,同样的登基大典,只是御座上的人换了,可那份“以民为本”的初心,却仿佛顺着血脉,从太宗传给了李治。
“西域王皇叔祖!”突然,李治的声音响起,打断了凌云的思绪。他连忙上前一步,躬身行礼:“臣凌云在。”
“朕听说,你为赶回长安见先帝最后一面,一路换了二十馀匹战马,日夜不休。”
李治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动容,“先帝临终前,曾多次提及你,说你镇守西域数十年,商路畅通,诸国归附,是大唐的栋梁之臣。如今先帝已逝,西域的安危,朕仍要托付给你。”
凌云心中一震,抬起头,正好对上李治的目光。那目光里没有帝王的威严,只有对先帝的追思与对臣子的信任,象极了太宗当年对他的期许。
他喉结滚动,强忍着泪水,沉声道:“臣定不负先帝遗命,不负陛下信任!此生必守西域,不让边疆有半分异动,不让先帝在九泉之下担忧!”
李治点头,目光转向殿外:“先帝一生,为大唐操劳,开创贞观盛世。
朕继位后,必延续先帝新政,轻徭薄赋,重视农桑,守护好这来之不易的太平。诸位卿家,也需像辅佐先帝那般,辅佐朕,共同撑起大唐的江山。”
满朝文武再次跪倒,齐声应道:“臣等遵旨!誓死辅佐陛下,守护大唐!”
凌云跪在人群中,听看着御座上的新君,忽然觉得眼框发热。他想起太宗在含风殿的最后时刻,曾对长孙无忌说“治儿仁厚,必能守住大唐”,如今看来,先帝的眼光从未出错。
只是,那位曾亲手将大唐带上盛世巅峰的英主,却再也看不到这一幕了。
大典结束后,百官散去,凌云却没有立刻离开太极殿。
他独自一人走到殿后的偏殿,这里存放着太宗生前的一些遗物——有当年亲征高句丽时用过的铠甲,有推行新政时批阅过的奏折,还有那本泛黄的《罪己诏》,上面的字迹虽已有些模糊,却字字透着先帝对百姓的愧疚与对大唐的牵挂。
凌云抚摸着那副铠甲,指尖触到甲片上的凹痕——那是当年李世民在战场上被流箭所伤留下的痕迹。
他忽然想起李世民下葬的那天,长安飘着细雨,天地间一片肃穆。
他跟随在灵柩旁,从含风殿一直走到昭陵。沿途的百姓,无论老幼,都跪在街边,手持白幡,哭声震天。
有白发苍苍的老农,捧着新收的麦粒,哭着说“先帝走了,谁还会象先帝这般疼惜我们”;有在西市经商的西域商人,也跟着落泪,念叨着“若不是先帝,我们哪能在长安安稳做生意”。
灵柩抵达昭陵时,雨下得更大了。长孙无忌扶着灵柩,声音沙哑地宣读先帝遗诏:“朕一生,有功有过。功在平定四海,开创盛世;过在晚年沉迷丹药,亲征高句丽,耗损国力。
朕死后,丧礼从简,不可劳民伤财”遗诏读罢,在场的文武百官、皇亲国戚,甚至连禁军将士,都忍不住失声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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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云站在人群中,望着渐渐被黄土掩埋的灵柩,心中满是悲愤与不舍。他想起自己当年在西域,曾遇到过一位从长安迁居过去的老农。
老农说,贞观初年,他还是个流民,是先帝推行“劝农三策”,给了他田地与种子,让他能安家立业。
如今,老农的儿子已成为安西都护府的一名兵士,守护着先帝打下的江山。可那位让无数百姓过上好日子的帝王,却永远离开了。
“凌王爷。”一个声音响起,凌云回头,见是内侍王德全。
王德全曾跟随太宗多年,如今依旧留在宫中,辅佐新君。
他手里捧着一个锦盒,递给凌云:“这是先帝临终前,特意留给王爷的东西。先帝说,王爷镇守西域辛苦,这个东西,或许能帮将军想起在长安的日子。”
林云接过锦盒,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块玉佩,上面刻着“大唐永安”四个字。
他认得,这是李世民早年佩戴过的玉佩,当年李世民亲征突厥时,曾戴着它冲锋陷阵。
如今,将这块玉佩留给自己,既是信任,也是嘱托。他紧紧握住玉佩,泪水终于忍不住落下:“先帝臣定不辱使命!”
离开太极殿时,已是黄昏。
长安的街道上,百姓们虽仍带着哀色,却已渐渐恢复了往日的秩序。西市的商贩们开始摆放摊位,孩童们在巷口追逐嬉戏,只是少了往日的喧闹,多了几分沉稳。
凌云沿着朱雀大街缓缓走着,看着眼前的景象,忽然想起太宗推行新政后,长安的变化——那时,因亲征高句丽而荒芜的农田重新变得肥沃,因战争而断绝的商路重新变得畅通,百姓们的脸上重新露出笑容。
如今,李世民虽已离世,但这份太平,却在新君的手中,继续延续着。
回到王府后,凌云收拾好行装,准备次日返回西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