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娇,又做梦了?”
沉安和坐在床榻边上,用干净的手巾给她擦着满头的冷汗,又给她倒了一杯水。
外头天已经大亮了,沉月娇捂着心口,过了好久才终于缓过劲儿来。
从清晖院回来,沉月娇夜里总是会被噩梦惊醒,有时只有一两次,有时却几乎一整夜都是噩梦。
每一次的噩梦,都是对她的凌迟处死。
沉月娇都要被逼疯了。
喝了口水,她这才觉得稍微舒服些。
“爹你今天请安这么早就回来了?”
往常他可是要陪着长公主到巳时以后才回来的。
沉安和动作顿了顿,“我今天没去请安。”
从进了长公主府起,沉安和每日都去请安,无一例外。
今天竟然没去?
沉月娇盯着他熬得通红的眼睛,“爹,你还在生气?”
沉安和安慰她:“只是昨晚看书太晚,今天犯困,所以才没去。”
不可能。
如果那些书是她爹的命,那科举仕途就是她爹一生的追求。
秉承着这两个念头,这些年来沉安和哪怕是看一宿的书,也不会犯困到出不去门的地步。
“长公主那边你叫人传话了吗?”
沉安和没说话。
他今天就是不想去请安。
沉月娇掀开被子,把衣服往头上一套,趿着小鞋子就要出门。
“你回去躺着,长公主那边我去帮你说。”
她跑的快,沉安和根本来不及阻止。等追出去,早没了沉月娇的影子。
到了长公主那里,却瞧见所有人看她的目光都有些怪异。
“前几天刚学了规矩,现在全都忘光了?”
楚华裳威严的语气把沉月娇的脚步吓的收回来。
“娘亲……”
她怯怯的站在那,紧张忐忑,眼底微红。
从沉月娇病了以后,楚华裳虽然赏过不少东西,却从没去看过她,昨天只听方嬷嬷回来说她瘦了一大圈,现在亲眼看着,楚华裳才知道她是真的病的狠了。
她招招手让沉月娇到跟前来,一边叫方嬷嬷去拿自己的玉梳,一边又帮着沉月娇整理着没穿好的衣服。
直到这会儿沉月娇才想起自己还没来得及梳洗,邋邋塌遢的就跑过来了。
“怎么慌慌张张的就跑来了?方嬷嬷才回来,你跟前就没人照顾了?”
沉月娇点点头,又想起正事来。
“娘亲,爹病了,所以今日不能来请安。娘亲,你不会生气吧。”
楚华裳突然起身,“病了?”
沉安和每天都来请安,偏偏今天不来。为此她今早摔了个茶杯,罚了两个下人。
没想到,他竟是病了。
沉月娇点头,给沉安和虚构了一场病,作为不能来请安的借口。
“可有找府医去看过?”
沉月娇摇头,“嬷嬷一走,院子里的下人都不听爹爹的话,昨天还顶撞爹爹,给爹爹气病了。”
楚华裳扫了眼方嬷嬷,方嬷嬷躬身道:“老奴过去瞧瞧。”
“本宫也去瞧瞧,什么狗奴才,竟敢顶撞本宫的人。”
听雪轩的院墙处种了两棵沉月娇叫不上名字的树,刚入秋就一个劲儿的掉叶子。昨天的叶子本来就没扫干净,又隔了一晚上,落叶就更多了。
楚华裳刚进院子,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副光景。
沉月娇看着还好,可住惯了好地方的楚华裳入眼只觉得荒凉。
再看院中,确实是一个下人都没看见。
就在这时,房中传来一阵动静,象是什么东西倾复下来。
沉月娇反应快,一溜儿就跑进了屋里。
“爹爹!你怎么摔倒了,快起来!”
刚刚发了一通闷气,把桌上的笔墨纸砚拂下桌去的沉安和不忍对女儿发脾气,哑着嗓子正要开口,就在这时,楚华裳踏进了房中。
“殿下!”
沉安和心里咯噔一下,忙躬身行礼。
趁着低头的动作,他眼神责备,怪沉月娇把长公主带过来。
沉月娇视而不见,只轻轻拍了拍他的衣袍。
“爹爹,摔疼了吗?”
疼什么疼?欺君之罪可是要掉脑袋的。
“安和。”
楚华裳快步走上前来,保养得宜的手轻轻复在他的额头。
“娇娇说你病了才没去请安?”
沉安和反应过来,忙后退一步。
“小人病体,怕冒犯到殿下……”
楚华裳让他抬起头来,沉安和惴惴不,硬着头皮直起身,果真看见楚华裳皱紧了眉心。
“怎的脸色这么差。”
沉安和一直以来都是温文尔雅的模样,虽是做爹的人了,举止间依旧是文人墨客的书生隽气。
现在他眼下泛着青,脸色苍白疲倦,胡渣也没好好打理,连昨日未换的衣服都是皱皱巴巴的。
尽管狼狈了一些,但他也依旧还是好看的。
正说着,李大夫已经过来了。
见府医过来,沉安和心中更是慌乱。
娇娇这孩子,不是添乱吗?
象是知道他心中的顾虑,沉月娇拉着他的手,用了些力气。
“爹你只是被那些人气病了,等李伯伯给你扎两针,你就会好起来的。”
沉安和被点醒。
他的女儿,是替他告状去了。
当着楚华裳的面,李大夫给他看了诊。
“沉先生只是思虑过重,心火旺盛,郁气难消,不是什么大事。”
“思虑过重?”
楚华裳语调微扬,似乎有些不信。
要说心火,或许是被那些下人气的,可公主府好吃好喝的养着他,他还有什么好思虑的?
“爹爹想参加明年的春闱,但又怕自己考不上,让娘亲失望。”
沉月娇不慌不忙的为他解释,言语真诚,甚至还能听出几分心疼。
沉安和不是傻子,立马接话:“因为之前的事情,我对科举已经不抱希望,只是读书多年,不忍放弃。如今殿下已经为我洗清冤屈,安和不想让殿下被那些闲言碎语惊扰,所以想着若是我能考取功名,也就不枉费殿下的一番心意。”
他抬起头,那双看狗都深情的眼睛脉脉的看着楚华裳。
“我也藏了私心,想要殿下明白,殿下看上的人,不差。”
沉月娇看见楚华裳勾起了唇。
她知道,爹爹又把金大腿哄开心了。
“我看上的人自然是不差。”
楚华裳拉着沉安和,语气更柔软,但眸光越发冷厉。
“春闱不着急,现在先说说,你被欺负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