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朱厚照的询问，韩文似乎早有准备，坦然汇报。
“陛下，上月金陵地龙翻身，南方损失惨重，今年几乎颗粒无收。”
“北方鞑靼部多次骚扰边防，百姓无心耕种，各军筹备粮饷，所耗皆是滔天之数。”
“陛下孝心动天，臣心中敬佩。然，为天下百姓，为万民苍生，还请陛下减少礼仪消耗节省开支。”
朱厚照听完心中一声冷笑。
这一年金陵发生地震，史书上确实有记录，但只是小规模的震动，并没有造成多大影响。
面对他的质问，韩文把这些事情搬出来，就是欺负他这个皇帝，不了解金陵那边地震的情况。
皇帝不了解，花多少钱，损失多少，还不是这帮大老爷动动嘴皮子的事。
朱厚照装作被说服，但脸上还是露出疑惑，看向谢迁和刘健，“谢师傅，刘师傅，真的是如此？”
面对朱厚照那真诚的询问，谢迁张了张嘴，还是点头肯定。
刘健更是果断，直接点头承认。
朱厚照点头，“原来如此。”
嘴上这么说，但在他的心里，对这两位帝师好感，已经变为了零。
史书记录中，两人多么忠心为国，为了打倒刘瑾，两人冲锋在第一线，最后被朱厚照刺激得伤心欲绝，才选择了辞官回家。
可现在看，史书也不一定真啊。
朱厚照转过身来，脸上天真的表情变成了冷笑，目光死死盯着刘瑾。
第一次在朱厚照脸上看到如此表情，原本有些得瑟的刘瑾，忐忑的低下了头。
历史是个小姑娘，胜利者可以随意打扮。
朱厚照直到这一刻，才明白了前世看小说，一位穿越大佬说的一句话。
永远不要相信历史上记的东西，如果真的按历史节奏走，你会死的无比凄惨。
历史不能全信，人自然也不能信。
面对各自利益，以及身后利益集团，有问题他们会站在自身角度上思考。
为了利益兄弟都能相残，更别提他人。
回到座位，朱厚照转过了身，冰冷的脸变成了纠结，好半天后才开口：“父皇的用度不能少，这是我这个当儿子的孝心，他活着都没舍得过好日子，这走了，也不能穷酸的过去，让老祖宗们看不起。”
“陛下…”
韩文猛地向前几步。
朱厚照伸手拦下了他要说的话，这家伙是不是真心为了朝廷，为了天下百姓，朱厚照是看不出来，他也没心思细细地调查。
想了想，道：“今年才开始，就发生了金陵地龙翻身这么大的灾祸，这是先祖的警示，说明后续还会有麻烦降临。”
“户部的钱事关天下百姓，这些钱朕也知道能不动就不动。”
韩文松口气，可朱厚照接下来说的话，让在场众人一阵无语。
朱厚照看向他们，认真道：“民间有先人离世，都会摆宴席收份子钱，这叫还了亡者的情分。”
朱厚照看向谢迁几人，“我父皇待你们如何？”
这话问的，让谢迁几人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顶着朱厚照那亮闪闪，恨不得伸手到他们口袋掏钱的眼神，几人心里那叫一个苦啊。
说不好吧，你还想不想在朝廷里混，敢说半个不字，这个敢拿老爹收份子钱的混蛋，绝对会毫不尤豫把他们给踢走，还会冠上诽谤先皇的名号。
到时候他们不但官没了，名声也臭大街了。
这种事情可不是为民请命，这是对先皇帝忠心的表示，你都表示不忠心先皇帝了，你还要屁的名声。
可要说好吧，自家钱袋子绝对会被割一刀，虽然不会太多，对他们而言只是九牛一毛，但这个例子不能开。
以他们对朱厚照的了解，有了这次开头，以后结婚，生儿子，盖房子，朱厚照定会以各种名义向他们收份子。
甚至某天搬到另外一间屋子，也要举办一场宴会，让他们过来随份子。
皇宫那么多房间，真要这么搞，随份子都能让他们随破产。
顶着朱厚照那亮闪闪充满谋划的眼神，他们毫不怀疑，这混蛋干不出这事来。
“陛下，先皇对我等恩重如山，这情分我们该还，臣决定拿出百文钱，为先皇筹买礼器，”
吏部尚书马文升，第一个站出来做出了表态。
听到他报出的钱数，以及那坦然的表情，朱厚照脸色慢慢变黑。
有了这家伙出头，其他人也纷纷表示。
这个给百文，那个给几十文，脸上还露出肉痛的模样，搞得好象这点钱就让他们破产了。
朱厚照恨得牙根痒痒，马文升这个人他听说过，是个正直清廉的人，人不错，但穷是真穷。
忠心也说得过去，可问题是，这忠心也得分个时候啊，这个时候所有人都等着一个出头鸟，你瞎表什么忠心。
面对朱厚照的目光，马文升面无表情。
他不是看不出朱厚照的想法，而是不想让这个小皇帝，整天想这些歪门邪道。
“好，好的很啊。”
朱厚照眯着眼睛，看着在场表情淡然的文武重臣，食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桌子，半晌后，突然诡异一笑，开口道：“刘大伴。”
刘瑾连忙上前：“陛下。”
朱厚照没有看他，目光盯着下方表情有些紧张的臣子，缓缓开口：“父皇独自一个人上路，朕怕他找不到地方，回头你派人去一趟金陵，给太祖皇帝送一份祭文，告诉他老人家，帮忙接一下我父皇，顺便禀明，他老人家的预警，我这个子孙已经收到了。”
说完这些，朱厚照拿起面前的笔筒，用力丢了出去，转身离开了暖阁。
“诸位这下满意了。”
皇帝生气离开，刘瑾看向表情各异的官员们，冷声道：“金陵到底发生了多大的地龙翻身，皇爷也不打算问了，就想着给先皇尽一份孝心，给朝廷省点钱，为什么尔等就如此不懂事呢。”
“皇爷不知道你们有多少钱，可咱家可是清楚的很。”
“钱虽然好，可带不进棺材，也就是一堆石头。”
“各位如此，那可要小心了，别被这堆石头堆了坟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