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嗡嗡——
潜艇内部,传来了剧烈的嗡鸣。
那团内核在疯狂地闪铄,液态金属的身体不断地扭曲、变形,试图挣脱那些鬼手的撕扯。
它第一次,感受到了“恐惧”这种情绪。
尽管,它甚至没有能够理解“恐惧”的模块。
但它的程序,正在被这种不合逻辑的力量,一点点地污染,一点点地撕碎。
就是现在!
楚江的眼中,精光爆射。
他等的就是这一刻。
他双手猛地合十,然后骤然拉开。
一根由无尽纸屑构成的,闪铄着幽光的虚幻丝线,出现在他的双掌之间。
【诡扎纸】!
“以怨为线,以身为纸。”
“你的存在,我收下了。”
楚江的声音,如同神只的宣判,回荡在整个纸域之中。
他手中的丝线,猛地弹出,无视了空间的距离,直接缠绕在了那团正在被冥河之水淹没的机械神内核之上。
【!!!】
【侦测到维度降维打击】
【激活最终协议格式化世界】
机械神的内核,发出了最后一道,也是最疯狂的一道信息流。
它试图引爆自己,将这片海域,连同小半个北极圈,都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抹去。
但,已经晚了。
那根虚幻的丝线,拥有着至高无上的规则之力。
在被缠绕的瞬间,机械神那由无数精密部件、液态金属、能量内核构成的复杂三维躯体,便开始不受控制地“扁平化”。
它的厚度,正在被无限地压缩。
它的结构,正在被强制地简化。
它的存在,正在被“转录”到另一个载体之上。
那是一个痛苦而诡异的过程。
就好象,一尊精美绝伦的雕塑,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硬生生拍成了一张画。
光芒,在扭曲。
物质,在哀嚎。
最终,当冥河之水缓缓退去,重新导入那张纸片时。
深海之中,那艘巨大的“塞壬”号潜艇,已经消失不见。
连同里面的那个钢铁之神,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楚江的纸域,缓缓收拢。
他静静地悬浮在冰冷的海水中,摊开了自己的手掌。
在他的掌心,多出了一张全新的纸片。
纸片的材质,非金非纸,呈现出一种奇异的金属质感,上面布满了如同集成电路般的,闪铄着微弱蓝光的复杂纹路。
在纸片的中央,画着一个由无数六边形网格构成的,不断变幻形态的奇异内核。
机械降神。
这个险些将世界重启的恐怖存在,如今,也成了他收藏品中的一张。
至此,蓝星之上,再无敌手。
楚江收起了这张特殊的纸片,心中却没有太多的波澜。
他缓缓闭上眼睛,意识沉入了系统面板。
【恐惧值:2584318】
数字的增长,比他预想的要少。
在解决阴宗和机械神这两大心腹之患后,他散布在全球的纸人网络,应该会迎来一波恐惧值的爆发性增长才对。
但事实是,增长的速度,正在变得越来越慢。
他的意念,瞬间扫过全球。
纽约的街头,一个纸人化妆成的小丑,正在进行着诡异的表演,路人却只是远远地拍着照,脸上带着猎奇的兴奋,而非纯粹的恐惧。
东京的废弃医院,一个白衣女鬼纸人,在走廊里飘荡,几个前来探险的高中生,虽然尖叫连连,但更多的,是一种寻求刺激的快感。
伦敦,开罗,莫斯科
同样的一幕,在世界各地上演。
楚江忽然明白了。
不是他的纸人不够恐怖。
而是这个世界的人类已经开始“习惯”恐怖了。
在经历了诡异复苏,经历了无数次生死一线的挣扎之后,人类的神经,已经被锻炼得无比粗大。
普通的惊吓,普通的诡异事件,已经很难再让他们产生那种源于灵魂深处的,最纯粹、最优质的恐惧。
甚至,有些人开始“享受”这种刺激。
而他自己,也早已跨过了那个需要普通恐惧来成长的阶段。
就象一个习惯了山珍海味的食客,已经无法再从粗茶淡饭中,品尝出任何滋味。
他从普通人身上汲取恐惧值的效率,正在断崖式下跌。
楚江的身影,缓缓上浮,最终破开海面,重新站立在那万古不化的冰川之上。
他抬起头,望向那片被极光喧染得光怪陆离的,永恒的夜空。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稀薄的大气层,望向了那片更深邃,更黑暗,也更冰冷的宇宙。
这个世界,太小了。
这里的“恐惧”,已经快要被他榨干了。
或许
是时候,去查找一片,新的牧场了。
这个念头在楚江的意识中浮现,便如同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瞬间激起了无法平息的涟漪。
下一秒。
楚江的身影,悄然淡去,仿佛从未出现过。
大夏,秦岭,十万大山深处。
这里曾是阴宗的千年山门,一座隐藏在云雾与瘴气之中的庞大建筑群。
而现在,只剩下断壁残垣。
曾经雕梁画栋的宫殿,已经倒塌,焦黑的木梁与破碎的瓦砾,被墨绿色的苔藓和诡异的藤蔓所复盖。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挥之不去的血腥味与怨气,混杂着山间潮湿的泥土芬芳,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气息。
整个山谷,死寂得可怕。
没有鸟鸣,没有虫嘶。
只有风穿过残破窗棂时,发出的,如同鬼魂呜咽般的声响。
然而,在这片废墟之中,却有一种新的秩序,正在悄然创建。
昔日阴宗最为宏伟的宗主大殿中,一道身影正盘中央。
那身影如烟似雾,介于虚实之间,仿佛随时都会被风吹散。
他穿着一身古朴的玄色长袍,面容模糊不清,只能看到一个大致的轮廓。
正是左秋鸣。
或者说,是继承了左秋鸣所有记忆与知识的,那个魂诡。
忽然。
他那虚幻的身体微微一颤,缓缓抬起了头,望向不远处的阴影。
一道身影,不知何时,已经静静地站在了那里。
来人穿着一身简单的黑色休闲服,面容普通,是那种丢进人堆里就再也找不出的类型。
正是楚江的一具纸人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