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俅接到童贯的消息,略显不安,也赶紧派人出去探听。
在他的整个计划里,只要王子腾不出现在“捉贼”现场,就都好说。
只要这条老狐狸不是躲在暗处使坏,然后在关键时候再出现在他面前干涉就行。
至于他在什么地方,高俅倒是无所谓,他的不安也只在此处。
童贯对此也心知肚明,不过,他在高俅面前竟然连下属也约束不好。
这让他脸上多少有些挂不住。
反而是高俅安慰他,“院使不必焦虑,想必马上就会有消息了。”
童贯见他这么说,只得耐着性子等。
将近巳牌时分,才有人回来回话。
“禀院使、太尉,王院使他,在延和殿。说是一早便进了宫。”
延和殿乃是靖元皇帝召见宰臣,商议军国大事的地方。
两人一听,心里暗暗惊讶。
童贯问道:“可知商议何事?”
如果商议军国大事,却不召他和高俅,还有其他二司都指挥使去,着实蹊跷。
只听来人禀道:“听张内相说,乃是商谈振军之事。”
童贯心头重石顿时落地,轻拍高俅肩膀,笑了。
“如此便无需担心。近日他对此事颇为忧心,苦思半月有馀。”
“此番进宫,必是已思虑清楚,先进宫面圣,争个头功。”
“看来他也没心思过问这些小事。”
“不过为策万全,我会让人在宫门外盯着,设法拖住他。你这边也要快点。”
王子腾也的确是这样一路走来,才有了如今的高位。
高俅见童贯想得颇为周到,当即拜谢。
“如此便好。多谢院使亲来一趟,高俅谨记在心。”
童贯连连摆手,笑道:“太尉无需客气。既然无事,我便先回去了。”
高俅送走童贯,询问陆谦准备情况。
听闻一切妥帖,不用半个时辰,林冲便可到殿前司。
他又吩咐道:“现在起全府戒严,除了林冲,任何人不得出入。”
“若有人擅闯,即刻拿下前来报我。”
这么一来,高俅心里才稍稍安心。
延和殿里,靖元皇帝正对着王子腾的《振军六策》拍案叫绝。
“爱卿这六策,句句切中要害!”
“朕也欲效法太祖皇帝,行精悍之制,只恐难以施行。”
“爱卿可有良策?”
此时,贴身内侍张迪走进殿来,“从清晨到现在,官家劳心已久,该歇歇了。”
说完,他瞥向王子腾,微微颔首。
王子腾进宫时便与张迪约定,若有人来报他家中有急事,张迪便进来告诉他。
不过,这种小动作哪能在天子面前公然说出。
所以,张迪明面上是劝靖元皇帝,实际上却是在提醒王子腾。
个中关系颇为微妙。
王子腾借坡下驴。
“此事非臣一人能为,臣这便去与院使、三司商议。”
“等商议周全,再向官家面禀。”
这样一来,他便可名正言顺的进入殿前司。
林冲的事,还真非得他亲自出马不可。
不然他也犯不着一大早就进宫,绕开童贯。
靖元皇帝听说这话,也就放下心来,令他前去与三司商议。
王子腾丝毫不敢耽搁,一路走出宫门。
只见两名亲信按照他昨天的吩咐,早带人在外面等侯。
王子腾边走边问:“情况如何?”
“林冲刚刚进了殿前司。”
“属下无能,没能让人混进去。”
王子腾道:“怎么回事?”
“殿前司戒严,无人敢通融,若有事都先得禀过高太尉才可进去。”
“童院使差了人在宫门处盯梢,被属下从后偷袭打晕,着实费了一番功夫。”
看来高俅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的要置那林冲于死地了。
竟然全府戒严!
这倒超出了他的想象。
王子腾不再耽搁,“现在就去殿前司!”
此时已过巳牌时分,林冲跟着军卒进了殿前司。
来到议事厅,只见里面空无一人,林冲停住脚步。
“为何不见其他教头?还是单只请了林冲一人?”
他心里疑云顿起,莫不是这里面有什么玄机?
那军卒道:“太尉和教头们不在此处,在后面堂内等着。”
林冲又跟着他们转过屏风,到了后堂仍然不见一人,又停住了脚步。
却见两名差人在那里等侯。
“教头来晚了,太尉和教头们已在后面开始议事,请教头速去。”
林冲心中狐疑,又仔细检查了一遍身上,再看看四周,也没发现有什么错处。
他只得又跟着那军卒过了几重门。
穿过一个绿栏杆之后,又到了一个堂前,仍然不见一人。
那军卒道:“太尉当是在这后堂,教头稍候,小的这就去禀明太尉。”
说着,他便把七星刀放在桌上,随后出去。
林冲看看桌上的刀,猛然醒悟。
他几个箭步冲出门去,抓住那个才跨出门的军卒。
再回头看时,只见檐前额上有四个青字,写道:白虎节堂!
林冲如被冰水浇了个透心凉一般,瞳孔渐渐放大,而后又缓缓收缩。
如遭雷击。
这时,他才恍然大悟。
陆谦假意遗落七星刀军卒步步引诱他到这里
空无一人的军机重地此刻桌案上的刀
所有的碎片在这里拼凑完整!
为的就是在这白虎节堂人赃并获,要置他于死地!
别说是白虎节堂这等军机重地,就连殿前司,非侍卫也不得携带利器。
贾琏的提醒、潘娘子的疑虑、自己可笑的心思
他怎么会相信高俅、陆谦,还有眼前这个军卒的?
他怎么就信了?怎么就看不出这些人的阴狠、歹毒?
愤怒、悔恨、惊惧、无助
在这一刻,所有的情绪如排山倒海般涌上林冲心头。
“我与你无冤无仇,你这厮为何要陷害于我?”
林冲声音嘶哑,眼里充满血丝。
他纵然已经猜出是高俅设计的这一切。
但此时此刻,他除了对这个军卒怒吼之外,却无能为力。
可是,事情还没有完。
那军卒非但没有回答他,反而高声大喊。
“反了!反了!林冲持刃擅闯白虎节堂欲行不轨!
“被我撞破,要杀人灭口啦!”
话音刚落,后堂涌出几十名甲士,刀锋出鞘声此起彼伏,寒光直指林冲。
只见高俅身穿红色官服,缓步从甲士身后走出,脸色阴沉,眼神阴鸷。
在他身后跟着陆谦,嘴角露出一抹得逞后的阴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