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枪须稳,以前两指紧扣枪颈,后三指顺势贴住枪杆。”
“力从腰间发出,千万不可晃动,双臂随身体顺势而动便可”
林冲扫出一片空地,手持花枪,一遍一遍教导贾琏。
贾琏照他说的握紧枪杆,尽管浑身依然酸痛,却丝毫不敢松懈。
他学着林冲的样子,腰间发力,手腕翻动,银枪如灵蛇般游走而出。
枪尖擦着空地划出一道弧线,随后快准狠的刺入前面一棵老树上。
小半天下来,这手“扎枪”他已学的有模有样。
林冲满意的点点头。
“郎君果然天赋极佳,只两日马步功夫,能练到此种程度,已是不易。”
“枪法重意不重形,郎君再练百次,林冲便教你拦、拿、刺几式。”
贾琏收枪行礼,“谢师父!”
接下来,一人一枪,挥枪如龙,倒成了院子里颇为利落的景致。
此时,在太尉府西南角的柳院里。
陆谦正伏在案前,一遍一遍推演白虎堂里可能出现的漏洞。
若是林冲那厮没将匕首带在身上怎么办?
若是那厮察觉,寻借口推脱不来怎么办?
若是贾琏那小子,从中作梗怎么办?
富安有些不耐烦,打趣道:“陆虞侯,你也忒小心了些。”
“就算林冲没带那口刀,想办法让他回去拿不就行了?”
“太尉召见,林冲又怎敢不来?”
“至于那贾琏,不过是个纨绔小儿,怎能看穿这等计策?”
“要我说,早早定了计面禀太尉,趁早把事情了了,咱们也舒服些。”
陆谦心里大不痛快。
你富安不过是高衙内的帮闲,整天就是陪他吃喝玩乐。
象这等大事,也轮不到你去做。
万一出了闪失,高太尉也责怪不到你身上,到头来背锅的还不是他陆谦?
“糊涂!”
“此事若有这般简单,恩相为何还如此谨慎!”
他拍案而起看向富安,为这种愚蠢的酒肉之徒感到愤怒。
富安久在高衙内面前得宠,早把自己看成太尉府奴仆里的上等人物。
除了老都管高福,奴仆之中,有谁敢向他横眉竖眼?
陆谦算哪根葱,来太尉府不过两三年,竟敢对他这般大声呵斥。
“陆谦?你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你去打听打听,在太尉府、衙内跟前,多少棘手的事我都趟过去了。”
“有太尉坐镇,能出什么问题?衙内被打成那样,你拖延多久几日了!”
“你要是没这把刷子,就别揽这手艺活!趁早滚回家去!”
陆谦素来自视甚高,智谋远超旁人,就连武艺,他也自认为与林冲不相上下。
现在却被富安一个市井无赖这样呵斥,心里哪能不憋出火。
不过,他头脑却是冷静,知道争吵下去无益,哼了一声,甩袖而去。
他走到一棵柳树下,坐在雪地里,双手探爪重重往雪里抓去。
好让满腔怒火,顺着冰冷的雪层渐渐泄出,直到寒意反侵回来,他才渐渐松手。
“我这是怎么了,竟然跟那等腌臜较劲。”
陆谦深吸一口气,平复着心情,重新把自己扎入到设计林冲的推演中去。
过了午后,陆谦见高福领着高俅,走进院里来。
他忙上前行礼,“拜见恩相、老都管。”
高俅抖抖袖袍,扫他几眼,问道:“陆谦,想得如何啊?”
陆谦道:“回禀恩相,诸事都已妥帖,只担心贾琏从中作梗,坏了大事。”
高俅饶有趣味的道:“哦?说来我听。”
陆谦将这两日所想都说了出来。
他反复思索,这件事的成败不能完全寄希望于林冲随身携带那口刀。
为此,他苦思了两招后手。
“可让去请林冲的人先悄悄查看。”
“若他没带兵刃,可使人说,太尉发现府中有宝刀失窃。”
“查实刀乃陆谦偷盗,太尉已将陆谦在去往大名府的路上擒获。”
“现正在拷问,特来找教头商议办法。”
“林冲素来重情,他既已信任于我,自当携刃前来,此其一。”
高俅微微颔首,脸上的皱纹里透出笑意,道:“恩,甚好。”
“其二,若林冲疑心,空手前来”
陆谦从袖子里又抽出一把匕首。
“我假意向他求援,抱住他的腿,将此刀塞进他靴子里。”
“等他拿在手上时,太尉便可出来拿问。”
高俅忍不住笑出声来。
“恩,甚好。此事若成,我必抬举你进殿前司做虞侯。”
在大宋,殿前司有都指挥使、副都指挥使和都虞侯各一人。
指挥使自然不必说,陆谦也不敢奢望。
只是这都虞侯,专门负责掌管军纪、监察禁军、纠察训练事宜。
手底下有虞侯数名,品阶虽然不高,但却实实在在地凌驾于禁军之上。
比起陆谦现在的处境,这份回报不能说不丰厚。
陆谦顿时两眼放光,跪地谢恩,“谢恩相提携,属下定不辱命!”
起身时,他又说出了自己的顾虑。
“但是属下担心,这贾琏乃是贾府郎君,娶的是王枢密家的掌上明珠。”
“徜若王枢密和贾都使出面干预此事,恐怕会功亏一篑。”
“毕竟,那贾琏已拜了林冲为师。”
他声音不大,却说得极其缓慢,满是忧心。
高俅暗暗权衡:
虽说以王子腾的稳重精明,就算她女儿求他,他也不一定会答应
但这事也不能不防。
万一他要是答应了,以这条老狐狸的油滑手段,自己还真不一定能招架住。
高俅也敛起笑容,道:“贾赦被他那宝贝孩儿气个半死。”
“此事若速速促成,想来他也做不了什么。”
“只是王枢密若插手此事,着实有些棘手。”
他想了想,枢密院和他殿前司,还有马军司、步军司向来有如鱼水。
枢密院调兵,三司掌兵,彼此制衡。
为这点事撕破脸皮,谁也不愿。
现在枢密院的知院使乃是童贯,素来与他交好。
若是找个由头,让童贯把王子腾拖在枢密院里,那这事便不会再有变量。
想到这里,高俅不由得会心一笑。
“此事我自会周旋,你无需操心。”
“你只管抓紧安排,明日定要那林冲束手就缚!”
“高福,你协助陆谦。”
“属下遵命!”高福和陆谦双双答应,脚步匆匆的走出院子。
陆谦似是迫不及待地要张开这张大网,好牢牢网住他自己的前程。
高俅待在原地,将定下的计策又捋了一遍。
他思来想去,觉得不妨再添把火,随后也动身往枢密院而去。
寒风吹过柳树,枝条上的积雪簌簌落下,沾染在高俅肩上。
他不时的伸手去扫,可旧雪刚扫掉,新雪又掉落下来,象是怎么也扫不完。
直到他走出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