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冲教习军卒到晌午,便在军营吃了饭食。
下午又教习了一个时辰方散。
他心事重重的走出军营,就看一人笑着走来。
“教头让我好找,可是教习完了?”
却是陆谦。
林冲忙抱拳回礼,“陆谦兄弟?找林冲何事?可是太尉有什么吩咐?”
陆谦在太尉府做虞侯,属于府第虞侯,做的也是随行、传达消息这类事。
林冲打了高衙内,面上虽然没有让人看出来,但心里怎么能不去想?
高俅若是震怒,必定会处处针对他。
可他都在军营待了一天了,也没人来和他为难。
俗话说,冤家宜解不宜结,如果能解开这层疙瘩,也未尝不是好事。
高俅又是他的顶头上司,他主动一点又何妨?
只是小心留意些罢了。
他主动问出来,听陆谦说太尉并无吩咐,心里泛起阵阵失落。
陆谦拉住林冲手腕,走到一旁。
“只是愚弟听说教头将衙内痛打一顿,心里着急。”
“想去贤兄家里去找,又怕太尉见疑。”
“昨日便在春风楼里枯坐一日,只盼贤兄能去,可谁知竟没等到。”
“听说贤兄今日来了营里,便在这里等着。”
他先给自己之前的不闻不问,找了个台阶。
林冲没有说话。
虽然陆谦的话说得在理,但自从贾琏把话跟他点透之后。
他便知道这件事担着多少干系。
若是高俅真的不计较,凡事他主动点也无妨,能化解开来当然最好。
若是有人老揪住这件事,他也不得不小心点。
贾琏、潘金莲可是反复提醒过他。
陆谦见林冲反应冷淡,知道是生了嫌隙,心头又是一计。
“看到教头无事,我也就放心了。”
“走!我同教头去吃几碗酒。”
他一面推林冲往前面走,一面说话。
“太尉这两日不是在署衙理事,就是在宫里陛见。”
“偶尔回来,也是匆匆离去。”
“府里的老都管见他这样操劳,衙内性命又无碍,便没有对他说。”
“愚弟也是见到这种情况,才斗胆来找教头。”
林冲还是没有说话。
两人上了一辆马车。
陆谦对车夫说了一句“去春风楼”。
看见林冲神色缓和,他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只是在这笑里,却暗藏着无数把刀锋。
只等林冲稍有松懈,便能立刻置他于死地。
林冲也没有想到,陆谦竟然会主动提出去春风楼吃酒。
难道真如他刚才所说,也是不得已么?
也罢,吃几碗酒又能如何?
刚好他也打算去看看潘金莲,再想想,怎么跟鲁智深说贾琏托付的事。
陆谦转而说起其他的。
“嫂嫂可好?”
“记得我刚来时,吃的第一顿饱饭,还是嫂嫂做的羊肉汤”
陆谦越说,兴味越浓,那些事情宛如就在昨天。
他一口一个教头,甚是亲热。
林冲哪里还抹得开面皮,从最开始的几个字回应,渐渐的也聊开了。
“好,都好。”
“兄弟随时可来。”
“兄弟说的哪里话,林冲还记得”
不一会儿,身后的军营渐离渐远,行人越来越多。
马车走上朱雀大街,冷风夹杂着酒肉的香气扑鼻而来。
两人也越聊越欢,时而几声大笑从车帘处飘出,回荡在汴河水上。
过了几阵,春风楼的酒招已在前方桥边若隐若现。
陆谦不失时机的叹了口气。
“明日愚弟便要往大名府公干,两三月才回得来。”
“愚弟孤身一人,别无牵挂,只教头让我放心不下。”
“是以今日无论如何也要来看看教头,一醉方休。”
一番话说得林冲竟有几分动容。
马车停下,两人下了车。
却见春风楼门外围着许多人,里面闹哄哄的。
这里临近汴河码头,鱼龙混杂,闹事的人经常有。
只是谁还敢来这里闹事?
两人冲进去一看,却是几个泼皮吃醉了,嚷嚷着要掌柜大娘子下来唱曲儿。
“你们别碰我,赶紧让潘娘子下来。”
“我为了看她一眼,这两天都在吃喝,兜里都吃干净了。”
“她倒好,连面都不露一个,白骗我钱你们让她下来”
为首那人踉跟跄跄,醉言醉语。
林冲见了,心里不快,看来惊扰潘娘子的还不止是担心高俅。
难怪贾郎君想请师兄住进来。
他待要上前劝那几人离开,陆谦却冲了上去,厉喝一声,“放肆!”
他抬脚向为首泼皮的肚心踢去。
那泼皮醉得摇摇晃晃,哪里躲得开,只觉疼痛得厉害,急忙弯腰捂住。
哎哟、扑冬两声,便跪倒在地。
陆谦前脚刚跨过来,后脚一个转身,又是一脚,狠狠踩在那人脚踝弯上。
喀喀两响,那泼皮忽的瘫倒在地上,动弹不得,口中发出撕心裂肺的叫喊。
其他几个泼皮哪里见过这种阵仗,酒意瞬间褪去了不少,站在那里不敢动。
“滚!”
直到陆谦又是一声厉喝,才纷纷上前把地上的泼皮抬出去。
林冲见他刚才那套动作行云流水,几乎在一刹那完成,抚掌赞叹。
“兄弟拳脚果然又精进不少,改日林冲定要好好讨教。”
潘金莲自昨夜和贾琏分别,满腹愁绪,哪里有心情下来唱曲。
看见有人闹事,便让伙计劝那些人离开。
突然听见楼下嘶喊声,哪里还坐得住,忙出来看。
却见林冲和陆谦两人来了,心里又惊又纳闷。
他们怎么来了,怎的林冲还跟陆谦一起?
她缓步下楼,向两人浅行一礼,“多谢林教头、陆虞侯出手解围。”
林冲推辞道:“不是林冲,是陆谦兄弟打跑了那几人。”
潘金莲又向陆谦道了声谢。
陆谦摆手道:“娘子客气了,在下也是仗着教头威名。”
林冲见她虽脸带微笑,神态体态却有些慵懒,问她。
“潘娘子可是身上不爽快?”
潘金莲摇头道:“没有,多谢教头。教头这边请,便在这里吃晚食吧。”
林冲笑道:“陆谦兄弟明日便要远行公干,今日特来一醉方休。”
潘金莲将两人引入二楼包间,命伙计上好酒好菜。
她见两人热情模样,心里更迦纳罕。
“陆谦明日便要远行?莫非真是我多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