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玥瑶懒洋洋地斜倚在一张石凳上,光滑的玉面沁著寒气,映衬著她那张精致白皙的脸。
她纤细的手指却灵巧得如同穿的蝴蝶,指尖缠绕著几缕闪烁著微光的丝线。
那些丝线另一端,若有若无地连接著林慕玄的左手手腕。
那只看起来平平无奇、此刻却承载著足以令山海灵境无数巨壁为之疯狂的秘密的手。
她唇角弯起一个玩味的弧度,慢悠悠地拋向站在不远处的林慕玄:
“你也不必急著这么离开。”
林慕玄下意识地想抬手揉揉发胀的太阳穴,手腕却被那几缕丝线牵住,动弹不得。
他只能无奈地嘆了口气:
“等你把我左手里的烫手山芋炼化乾净,我自然得走。”
他的目光投向旁边抱著剑、宛如一尊冰雪雕塑的林月嬋。
这位盘丝剑宗的暴躁美人,从刚才起就一言不发,只是用那双清冽的眸子,没什么情绪地扫视著两人之间无形的丝线,以及林慕玄那只被“重点关照”的左手。
刘玥瑶顺著他的视线警了一眼林月嬋,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清脆,却没什么暖意。
她指尖缠绕的丝线微微绷紧,勒得林慕玄手腕皮肤泛起一道浅痕:
“急什么?我看你也未必走得成。
林慕玄眉头微,看向刘玥瑶。
认识这丫头这么多年,他太清楚了。
刘玥瑶可是个坏心眼。
“为何?”他谨慎地问,心底警铃大作,“你又著什么坏水?往我身上用用我还能受著,別人那就算了。”
“坏水?”刘玥瑶挑了挑眉,指尖的丝线调皮地在他手腕上弹了一下,“好心当成驴肝肺,盘丝剑宗接下来有场大热闹,需要咱们这位暴躁剑人去镇场子。”
她下巴朝林月嬋的方向努了努:
“你要是想她平平安安地回来,而不是缺胳膊少腿或者乾脆回不来,最好帮她一把,跨过剑光分化的屏障。”
林慕玄立刻把头摇得像拨浪鼓:
“帮忙没问题!但问题是我自己也不会那玩意儿啊!我自己还卡著呢!”
“哦?”刘玥瑶拖长了调子,那双狐狸眼里笑意更浓,“没关係,她就差临门一脚了,你嘛—”
她上下打量著他说:
“多『努力努力”,说不定就成了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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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慕玄感觉额角的血管在突突直跳,一阵熟悉的头痛席捲而来。
还说没坏心眼,你都开始生气了。
他看著刘玥瑶脸上那越来越冷、越来越促狭的笑容,忍不住抗议:
“那你能不能別笑成这样?我看著有点发忧。”
刘玥瑶哼了一声:
“发忧?呵———吃人家的时候不怕,事后倒怕起我来了?”
林慕玄当场被噎住,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梗著脖子反驳:
“我我什么时候吃你了?!最多———最多也就—“嘴”—”
最后两个字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
空气凝固了一瞬。
刘玥瑶没忍住,哭笑不得说:
沉默在巨大的冰晶行宫里蔓延,只有角落里某人开裂的声音不绝。
刘玥瑶挥了挥手:
“行了,少废话,你明知道,我为什么非得让你这么干。”
林慕玄默然。
他当然知道。
归根结底,他现在就是个活体保险柜。
左手封印了君莫问留下的“天饥渴求道果”,以及白晓生遗留的“大庇天下道果”。
对他而言,就如同隔著博物馆防弹玻璃欣赏绝世珍宝,看得见,摸不著,更用不了。
他甚至还没摸到真正掌握它们的门边。
这所谓的“道果”,只是被他用秘法强行封印在了左手血肉骨骼之中。
而这封印之所以能成立,前提还是刘玥瑶以“牵丝戏”和“缚命线”作为锁链。
严格来说,此刻真正在缓慢炼化、或者说“消化”道果力量的,是林慕玄的左手。
而这小左同志,在某种意义上,早已被刘玥瑶的神通渗透,成了她手里一件—”
嗯,特殊的“玩具”。
“少磨蹭,快去!”刘玥瑶的声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这处小界天撑不了多久了。
你和她抓紧时间双修,我需要更多、更精纯的精气,只有那样,我才能在彻底崩解之前,帮你把这烫手山芋炼化!”
林慕玄看著她眉宇间隱现的疲惫和强撑的冷硬,心头微动,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
“你—不需要吗?”
他指的是道果的力量。
刘玥瑶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猛地抬眼看他,那双漂亮的眸子里翻涌著极其复杂的情绪,最终化作一个近乎自嘲的白眼:
“我要,你就肯给?”
林慕玄没有任何犹豫,语气平静而认真:
“师父们从未指定道果必须由我继承。
我更愿意把自己看作一个暂时的保管者。
如果玥玥你符合师父们留下的条件,这道果,给你又如何?”
“你——”
刘玥瑶愜住了,定定地看著他,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傢伙。
过了好几秒,她才像是被抽乾了力气,长长地嘆息一声。
“林慕玄,你真是个彻头彻尾的笨蛋啊。你知不知道你手里著的东西,外面有多少老怪物做梦都想要?”
“我知道。”林慕玄回答得乾脆利落。
“知道你还—”刘玥瑶的声音拔高,带著恨铁不成钢的恼怒。
“举贤不避亲嘛,”林慕玄耸耸肩,一脸理所当然,“你合適,给你也无妨。”
刘玥瑶定定地看著他,最终只是疲惫地挥了挥手,指尖的丝线无声地鬆开了对他的钳制。
林慕玄转身,走向抱著剑、依旧面无表情的林月嬋。
对方只是淡淡地扫了他一眼,率先转身,引著他走向行宫更深处,她可从不排斥这些。
嗯,可能还有气一气某人的想法。
只能看,还吃不上嘴,还得帮她守门,这可真出了她一口恶气。
很快,隔绝视线的层层冰晶惟幕后,传来了令人心颤的动静。
那声音起初细碎,带著试探般的克制。
渐渐地汹涌起来,化作压抑的乐章,奏响交织在一起,在这空旷冰冷的巨大行宫里迴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