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慕玄感觉知识以卑鄙的方式强姦著他大脑。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此刻在他识海深处,散发著不祥暗紫色光芒的魔君道果碎片。
它引诱著他清醒的意识不断下沉,沉向那深不见底的、属於另一位存在的过往深渊。
再醒过来时,周遭已换了天地。
没有预想中的腥风血雨,也没有尸山骨海的魔窟景象。
入眼的,是一间极其朴素的茅草屋。
泥土夯实的墙壁粗糙不平,屋顶覆盖著厚实却显出年头的茅草,阳光透过几处稀薄的缝隙,懒洋洋地投下几缕光柱,细小的尘埃无声地飞舞。
空气里瀰漫著乾燥草梗、泥土和一丝若有若无的烟火气。
非常普通,甚至可以说是家徒四壁的农居。
但一种奇异的、带著烟火气的温暖,却从每一个简陋的角落顽强地渗透出来。
窗台上,一个豁了口的粗陶碗里,插著几支毛茸茸的狗尾巴草,正隨著从窗缝钻进来的微风轻轻摇曳。
坑洼不平的黄泥地面上,扔著一个小小的、漆皮剥落了大半的拨浪鼓,鼓槌上的红绳都褪了色。
林慕玄很快发现,自己並非实体。
他的意识就是他的眼睛,念头所至,便能轻鬆穿透那泥墙草顶的阻隔,將这方寸之地的里里外外尽收眼底。
“,这活动范围倒是够大。”
他不是第一次进入別人的记忆,对此倒也不新奇。
他转悠了一圈又一圈。
“奇了怪了。”林慕玄的意识泛著嘀咕,“人呢?连点声儿都没有?”
这屋子不像是没人住,可偏偏就是不见人影。
就在他百无聊赖地飘到门口,琢磨著要不要穿墙出去时,“哎呀”一声轻响。
门被推开了。
一个看起来三十岁出头的农妇,挎著个半满的粗布包袱,侧身挤了进来。
她身形瘦削,脸上带著劳作后的红晕和疲惫,但眼神清亮。
一进门,那点疲惫就被一种更鲜活的情绪衝散了。
“莫问,莫失,阿娘回来啦!”
没人应声。
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她自己的声音在迴荡。
农妇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疑惑,但很快又被笑容取代。
她利索地把包袱放到土炕上,解开,露出里面巴巴的野菜和一小把豆角。
“莫问,莫失,”她一边整理著菜,一边提高了点声调,带著点哄孩子的甜腻,“躲哪儿去啦?阿娘今儿响午给你们下一碗香喷喷的面,好不好?”
回应她的,依旧是沉默。
林慕玄的意识像个尽职尽责的跟拍摄影师,紧紧缀在农妇身后。
只见她放下手里的活计,开始在几个简陋的房间里寻找起来,嘴里还不停念叨著:
“小调皮鬼,跟阿娘捉迷藏呢?再不出来,面可没份儿啦!”
农妇弯下腰,撩开土炕边垂下的、同样打著补丁的粗布帘子,往黑默的炕洞里张望。
没有。 她又走到靠墙那个破旧得看不出原色的木柜子前,作势要打开:
“阿娘可要开柜子嘍?里面藏著的小老鼠要被揪出来啦!”
还是没动静。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了那张靠墙摆放的、用几块厚实木板简单拼成的木床下。
床底下光线很暗,堆著些杂物和厚厚的灰尘。
农妇脸上那点强装的笑容淡了些,眉头微起来。她蹲下身,凑近那黑暗的角落,声音放得更柔:
“莫问,莫失?別在床底下躺著,地上多凉啊!
这要是著了寒气,发起热来,阿娘还得背你去医馆,喝那苦得能要人命的汤药,多遭罪呀?”
床底下,终於有了动静。
悉悉索索的摩擦声响起,像是什么小动物在小心翼翼地移动。
紧接著,两个小小的身影一点一点地从床底最深处拱了出来。
动作笨拙又带著点怯生生的犹豫,像两条刚从泥土里钻出来、还不適应阳光的毛毛虫。
林慕玄的目光瞬间聚焦在前面那个稍大一点的孩子身上。
小小的君莫问。
眼前这个孩子,与他记忆中那个冰冷孤高、视眾生为蚁的魔君形象,简直隔著十万八千里。
他身高大概只到成年人的腰部,小脸圆乎乎的,带著点婴儿肥,
因为刚从满是灰尘的床底爬出来,头髮、脸蛋、衣服裤子上都蹭满了灰扑扑的印子,活像刚从麵缸里滚了一圈。
最引人注自的是他此刻的表情。
明明一脸稚气,却偏偏努力绷著,学著大人严肃的模样,小嘴紧紧抿著,脸颊因为生气而微微鼓起,像只塞满了松子的小松鼠。
他仰著小脸,对著他阿娘,用一种努力维持“我很生气”但奶声奶气怎么也藏不住的声调控诉:
“阿娘!我对你很失望!”
那副一本正经的小大人模样,配上他灰头土脸的滑稽造型,反差感强得让人忍俊不禁。
农妇看著儿子这副模样,眼里的担忧瞬间化开,被满满的笑意和怜爱取代。
她二话不说,上前一步,伸出那双因为常年劳作而显得粗糙却有力的手,一把將灰扑扑的小人儿抱了起来,稳稳地搂在怀里。
她用自己的脸颊蹭了蹭儿子沾著灰的小脸蛋:
“哎呦喂,我的莫问少爷生气啦?阿娘接受指示!
根本没给儿子再次指示的机会,念心抱著儿子,脚步轻快地穿过堂屋,径直走向茅草屋外那口用青石垒砌的並台。
她麻利地打上小半桶清水,从怀里掏出一块洗得发白的麻布,沾湿了,仔仔细细地给怀里的小泥猴擦脸、擦手。
动作轻柔又利落,一边擦,一边还忍不住笑著数落:
“瞧瞧这灰,钻床底下当小老鼠去了?阿娘是养了个儿子,还是养了只土拨鼠?”
擦洗乾净了小脸和小手,念心又利索地解开儿子那身沾满灰尘的、同样打著补丁的粗布外衣和裤子。
林慕玄的內心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笑:
“喷喷,一个只穿了条小裤的光屁股小孩,这黑歷史要是能录下来,等再见魔君时放给他看”
画面太美,不敢深想。
很快,念心从屋里拿出另一套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裤,给光溜溜的小傢伙换上。
穿上新衣服的光屁股小孩君莫问,浑然不知自己刚才的形象已经被某人看了个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