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预想中的祖师爷动手,並未降临,
君莫问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复杂难明,仿佛刚才的指控並未发生过。
“罢了。”他轻轻摇头,“还是让我告诉你,那位绝巔强者,最终是如何落幕的吧。”
“杀死他的,並非什么惊世骇俗的剧毒,也不是什么毁天灭地的神兵。”
“杀死他的是一个女人。”
“一个將极寒剑经与合欢心经融会贯通,最终踏入化神之境的女修。”
“那女修论修为,论神通,论正面搏杀之力,与那位冠绝天下的强者相比,无异於萤火比之皓月,尘埃比之山岳,差距太大。”
君莫问的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可她只是温顺地垂下了头。
她任凭对方予取予求,像一件精美的玩物,被当做修炼的炉鼎褻玩。
她的身体在一次次的索取中不堪重负,灵力失控,丝丝缕缕精纯到极致的极寒剑力,开始不受控制地从她体內逸散。
然而,这点微末的寒气,对於那位屹立绝巔的强者而言,算得了什么?
甚至连让他打个喷嚏的资格都没有。
即使那女修偶尔流露出痛苦之色,甚至在某次看似不堪忍受时悍然反击,对方依旧觉得那不过是增添情趣、取悦於他的一种別样方式罢了。
“与之相反,”君莫问的声音里透著一丝冰冷的嘲讽,“把玩这样一个来自死敌门派:修为不俗却又不得不屈从的女修,那种征服的快感,那种践踏强敌尊严的满足,让他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快乐。”
风雪打著旋儿,捲起地上的积雪。
君莫问的声音陡然变得幽冷:
“最后在一次又一次的羞辱与欢愉中,那女修在某个最寻常不过的时刻,对著那位沉浸於巔峰快感的强者,忽然露出了一个极致温柔的笑。”
“一百二十年!”
“整整一百二十年!”
“她將每一次灵力失控逸散的极寒剑力,每一次承受欢愉时滋生的怨毒、绝望与扭曲的爱欲,
都悄然凝练。”
“以此法凝结的神通,【极寒六欲天】!”
“这门以身为祭、以魂为引一、以百年屈辱与恨意为薪柴的绝命神通,在那一刻被彻底引爆。”
“无边的极寒瞬间吞没了一切,冻结血肉,冻结灵力,冻结神魂,冻结时间。”
“那位绝巔之人,连同他脸上那无上欢愉的笑容,被永恆地冻结在了他一生中最快乐的那个瞬间!”
风雪呼啸而过,捲起漫天雪沫。
林慕玄只觉得遍体生寒。
何等讽刺,又何等令人胆寒!
这修仙界的水,果然比马里亚纳海沟还深,
杀人诛心,莫过於此!
白晓生一步踏前,站到了君莫问身侧。
他嘆息了一声说:“別他娘的太天真,別被魔崽子嘴里的故事骗了,这不是什么狗屁传说,这是真事。“
他冷笑道:“那个死在『极乐巔峰”的傻帽,就是化龙仙宗开宗以来,第一位把九霄龙皇不灭体练到前无古人境界的蠢龙!
当时他横压十二魔门,气焰囂张得能捅破天。
“结果呢?咱们的彼阳魔君上位后乾的第一件漂亮事,就是让门下一个女修,把那条號称天下无敌的蠢龙,用最快乐的方式送上了西天!”
林慕玄抿了抿嘴。
不得不说,这做法很魔宗。
够狠,够绝,够下作!
完全符合他对魔道巨梟的想像。
君莫问淡淡地说:
“大部分刚踏上修行路的雏儿,脑子里都有个根深蒂固的蠢念头。 觉得修行的终极目標就是修炼到天下无敌,实现所谓的不死不灭,寿与天齐-呵,天真!
他们其实没想过,百毒不侵者,可以被剑杀死。
无形无相的天火真君,会被缚命线活活耗死。
金刚不坏之躯,能被极寒六欲天从內部瓦解。
纵使是传说中的道祖嘿嘿,也没办法避免这一点。
该陨落时,照样陨落。
大道无情,哪有什么真正的不朽?”
“所以,你明白了吗?”君莫问目光灼灼,“修士要苦恼的,可不仅仅是修行哪本功法能让你斗法更猛、跑路更快!”
“修士在决定自己成为什么样的修士之时”他一字一顿,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也就决定了自己的死法。”
“无论是我,还是对面这个老魔头,心里都他妈门儿清。
人终有一死,仙人也不例外。
怕?我们怎么会怕死?”
君莫问的呼吸声很轻:“我们只是不想以这种无法接受的方法,窝囊的死去。”
“不管是在宗门廝杀中,被无数仇敌围攻,力战而竭,轰然倒下!”
“不管是在爭夺灵境本源的血战中,耗干最后一滴真元,魂飞魄散!”
“亦或是死在证道之战的路上!死在追求那无上道果的最后一刻!”
“不管是被信任的手下从背后捅刀子背叛也好,还是被光芒万丈的后起之秀堂堂正正地击杀也罢”
“这些,都可以接受!”
“但无论如何!”
君莫问猛然向前一步,脚下积雪炸开:
“我们,无法接受被大那支配而死的命运!”
“绝!不!”
白晓生挥一挥衣袖,看向了那剑拔弩张的君莫问:
“这就是为何这个小界天会沦落到器之道途彻底粉碎的根源。
哪怕打到此界道途崩塌,天地法则崩坏我俩,这天下至强的器修,有且只有一种死亡的方式他猛地转头,与君莫问的目光在空中轰然对撞。
那目光,没有仇恨,没有愤怒,只有一种超越了生死的、纯粹到极致的战意和认同。
“死在对方证道的路上!”两人异口同声,响彻在濒临破碎的小界天风雪之中。
一股明悟如同闪电,撕开了一切困惑。
林慕玄恍然回过神来。
为什么这个小界天破碎成这样还能勉强维持?
为什么两位强者明明都虚弱至此却还存活?
为什么他们之间的气氛如此诡异?
恍惚中,一切都有了答案。
白晓生的虚弱感被一种迴光返照般的力量取代。
他双手抬起,郑重其事地朝著对面的君莫问一拱手。
他开口,声音不再虚弱,反而如同金铁交鸣,字字鏗鏘:
“天闕楼登顶之路,不会因区区大孽而终结!”
对面的君莫问,周身那翻腾的魔气骤然內敛。
他同样抱拳,动作霸道与森然,却又奇异地与白晓生的古礼呼应。
他锋芒毕露,宛若一柄出鞘的魔剑:
“彼阳宗,也不会因为死人而停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