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石厉穿理所当然的表情，梁蛰明一脸严肃的点了点头。
重山界形成了独特的蛊修体系，不是没有道理。
不单是因为此地虫多气杂，更是因为他们世代相传的生活习惯也脱不开干系。
这般“不干不净”的生存方式，无形中为无数微小的虫豸、菌孢敞开了寄居的大门。
“难怪这里的人容易‘长虫子’……”梁蛰明暗自思忖，“身上寄居的虫豸多了，世代演变，总有些异类在与人体漫长的共生、争斗中，寻到了一种奇妙的平衡，甚至能被宿主的精神、真元所引动，化害为利——这，或许便是‘蛊修’最原始的来源……”
梁蛰明忽然想起自己这具身体的来历。
他虽然开悟了另一世的记忆，但他毕竟是实打实的蕈人出身。
在蕈林部落里，生活方式远比这黑瘴寨更为粗放。
菌群弥漫，孢子无处不在，各种奇异的微小生命在腐木与湿土间繁衍生息，那才是真正“不讲卫生”的天地。
蕈人部落乃是“蛊仙”特意营造的养蛊之地。
梁蛰明正是在那样的环境中成长，身体早已习惯了与无数微生物、细小虫蛊共存。
也正因如此，他的体内才会自然而然地孕育出三转“矩蛊”。
一切都有其根源……
不同的环境，塑造了不同的生命形态与修行路径。
重山界人族与蛊的纠缠，自然也就衍生出了蛊修之道。
……
翌日，天边刚泛起鱼肚白，梁蛰明便与林家兄妹来到了山寨门口。
石厉穿竟比他们到得更早，正借着晨光默默检查着随身的行囊与武器。
“石教习，劳你久候。”梁蛰明上前招呼。
石厉穿闻声抬头，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容：“梁兄何必见外，叫我穿子就好，出了寨门，便是同行伙伴，不必拘礼。”
梁蛰明微笑颔首，并未改口，只道：“石兄。”
四人不再多言，由石厉穿引路，踏着清晨的露水，向万重山深处行去。得益于青牛蛊带来的充沛耐力，梁蛰明虽步履不快，却能持久不衰，穿行于崎岖山道并无疲态。
他们渐入沥林腹地，四周古木参天，藤蔓缠绕，光线变得幽暗。石厉穿忽然停下脚步，抬手示意众人安静，低声道：“附近有动静。”他凝神摒息，耳廓微不可察地轻轻颤动，显然是在催动听风蛊探察周遭。
不料他话音未落，林寒川与林寒月就已经闻到了血腥味儿，两人目光同时投向左侧密林深处，随即身形一动，悄无声息地掠去。
石厉穿与梁蛰明立即跟上，拨开层层枝叶，一具尚带馀温的野牛尸体赫然出现在眼前，颈间撕裂伤触目惊心，鲜血染红了地面。
“倒是省了寻觅猎物的工夫。”梁蛰明心念一动，想起青牛蛊需以血肉滋养，便如法炮制，将手按在牛尸上。意念方起，那庞大的牛身竟倏然消失，原地只馀下一滩血迹。
梁蛰明一怔，面露讶异。
这么大一具牛尸，居然不见了……
石厉穿解释道：“已收入你的空窍了。看来你掌握的是牛力蛊，这是蛊虫自身的神通，能够吸取映射的食材进入空窍，力蛊消耗甚巨，似你的一转牛力蛊，每月至少需饱食一次方能维持威能。蛊虫越低级，喂养也越发频繁。”
林寒川，林寒月兄妹腰间各有一个储物袋，他们对这种空间纳物的本事见怪不怪。
“那头牛刚毙命不久，而且尸体上有齿痕利爪，估计是猛虎所为。”林寒川冷静判断。
林寒月目光锐利地扫过周围幽暗的林地，语气肯定：“猎物在此，猎手必不远遁。”
“分头搜！”
指令既下，三人身形即刻散入林中，动作迅捷如风。
方才还略显拥挤的林间空地，转瞬只剩梁蛰明一人独立，四周寂静得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他忽然意识到，对于常年与险恶环境打交道的石厉穿和林家兄妹而言，这等猛兽或许已是司空见惯，而于他，这仍是头一遭真正意义上的野外生死搏杀，心中不免绷紧了一根弦。
恰在此时，侧后方灌木丛无风自动，一股腥臊之气随风袭来。
梁蛰明霍然转身，只见一头体型硕大的斑烂猛虎已悄然潜至近前，琥珀色的兽瞳冰冷地锁定了他，下一刻，伴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猛虎挟着恶风直扑而来！
电光石火间，梁蛰明完全忘了“武功”，甚至完全忘了反应，呆若木鸡，尤如待宰羔羊。
“噌——”
清越的剑鸣划破林间滞涩的空气，一道寒光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掠过猛虎的咽喉。
那巨虎扑势顿止，沉重落地，跟跄两步，便轰然倒地，气息全无。
梁蛰明压下初临险境的悸动，稳住心神，将微颤的手负于身后，面上恢复平静。
石厉穿从另一侧林中钻出，看到地上虎尸，又瞧了瞧神色自若的梁蛰明，不禁赞道：“还是梁兄沉得住气！我们几个一动，那畜生就缩回去了，倒是你轻轻松松便把它引了出来。”
“恩……”梁蛰明淡淡应了一声，面上波澜不惊，依旧保持着那副莫测高深的气度。
林寒月走到他身侧，嘴唇微不可察地翕动，细微的声音精准传入梁蛰明耳中：“猛兽最擅察言观色，你方才露了怯意，它才会毫不尤豫扑来。”
梁蛰明闻言，目光依旧平视前方，深吸一口气，方才缓声道：“若非示敌以弱，如何能诱其深入，一击毙命？”
一旁的石厉穿听了，看向梁蛰明的目光中不禁又多了一分钦佩。
这位梁先生，不仅实力超群，人品高绝，对敌时的算计竟也如此老辣。
梁蛰明微微颔首，不再多言，高手风范拿捏得恰到好处。
石厉穿转身蹲在尚有馀温的虎尸旁，双手在其皮毛骨骼间仔细摸索探查，片刻后，他直起身，面露惋惜道：“可惜了，这大虫身上并没有寄生虎力蛊。若得一只，送至城中，少说也能换得七百块元石。”
他轻叹一声，不再纠结，随即也如梁蛰明之前那般，双手按在虎尸之上，运转真元。只见那庞大的虎身迅速虚化，被收入其空窍之内。
在那片真元海中，巨虎血肉精华凝聚成一团，将成为他本命蛊——二转黄虎蛊未来半年的资粮。
“好了，”石厉穿处理完战利品，拍了拍手，看向三人，“我这黄虎蛊饱餐一顿，可管半年无忧。接下来，我们不如往附近的蛊寨或者直接去‘千蛊城’看看？接些悬赏任务，既能历练，也好筹措元石。总比在这深山里漫无目的地碰运气要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