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声渐渐停歇,只剩下屋檐和树叶滴落的残雨,发出单调的嗒嗒声。
潮湿的空气里,混合着泥土的腥气和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这边!有尸怪!”
突然,不远处传来探查组的高呼声。
陈惑立于古槐树梢,目光如电,瞬间锁定声音来源。
只见东边一间半塌的土屋前,三名举着火把的探查组考生正紧张地后退。
下一刻,一道身影猛地从面前土屋的门洞内蹿出!
青面獠牙,动作迅捷,
赫然是一具尸兵!
与此同时,另一个方向,猎杀组成员石墩,也听到了动静,正扛着他那面已经破损不堪的盾牌,迈开大步狂奔过去,地面被踩得咚咚作响。
陈惑没有丝毫尤豫,反手从背后取下长弓。
这张弓原是王风那柄,之前弓弦崩断,已被柳七重新上好弓弦,手感更胜从前。
抽箭,搭弦,开弓!
一气呵成。
“咻!”
箭矢离弦,破开空气,发出一声尖锐的厉啸!
一个呼吸之后,精准无比地射入那尸兵嘴巴,后脑透出!
尸兵前扑的动作戛然而止,直挺挺地栽倒在地,抽搐两下便不再动弹。
那三名探查组考生一愣,显然没料到支持来得如此之快。
他们下意识地抬头望向槐树方向,虽然看不清人影,但如此精准恐怖的箭术,除了陈指挥还能有谁?
三人脸上露出敬佩与安心之色,朝着槐树方向用力挥了挥手,然后迅速上前,开始熟练地切割尸兵獠牙。
“尸怪在哪?俺来了!”
石墩这时才气喘吁吁地赶到,看着地上已经毙命的尸兵和正在忙碌的三人,不由得挠了挠头。
“呃……这……俺来晚了。”
“被陈指挥一箭解决了。”一名探查组考生笑道。
石墩瓮声瓮气地叮嘱了一句:“小心点,有情况再喊俺!”
然后有些悻悻地转身,返回自己负责的高点。
然而,接下来的情况,让石墩愈发郁闷。
好几次,他刚一听到附近传来探查组的示警高呼,立刻直冲过去。
可每次,当他赶到时,看到的都只是倒地毙命的尸怪,以及正在收取战利品的探查组同伴。
“被陈指挥射杀了。”
“陈指挥的箭太快了。”
“多谢石墩哥,不过已经解决了。”
类似的话语不断传入耳中。
搞得石墩那张黑脸都有些发红,他摸着后脑勺,憨厚的脸上写满了尴尬。
自己身为猎杀组的主力,结果忙活半天,一具尸怪都没亲手干掉,全让总指挥给包圆了?
这……这也太不象话了!
时间在紧张而高效的清剿中一点点推移。
黑木村内,探查组的示警声此起彼伏,但又很快平息。
一张无形的大网正在迅速收紧,将藏匿在废墟、屋舍、地窖中的残存尸怪一个个揪出来,然后由猎杀组迅速扑杀。
遇到实力较强的尸兵,往往需要两名猎杀组成员配合才能稳妥拿下。
这时,众人才愈发体会到陈惑之前定下“听闻高呼,两人前往”规矩的深意。
既保证了效率,也最大限度地确保了猎杀组自身的安全。
一些之前没有参与围攻尸将、分散在黑木村各处的零星考生,也被这浩大而有序的清剿行动惊动。
他们看到探查组只需发现目标就能获得收益,猎杀组分工明确、配合默契,几乎没有危险,不由得大为心动。
高波拿不准主意去问陈惑,得到的回复:“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
于是,越来越多的散兵游勇被吸纳进来,队伍的规模如同滚雪球般越来越大。
东方渐白,晨曦驱散了最后的黑暗。
风雨停歇,天地间浮动湿润的微光。
整个黑木村已被彻底梳理了一遍,确认再无任何尸怪隐匿。
所有收获的尸怪獠牙被集中起来,在村集空地上堆成了一座令人咋舌的小山!
其中大部分是普通尸人的细小獠牙,但也混杂着不少尸兵粗长尖锐的利齿,在晨光下泛着森白的光泽。
经过一夜的并肩作战,原本不熟悉甚至互不相识的考生们,此刻已然凝聚成了一个整体,目光都汇聚在中央那道挺拔的身影上。
陈惑目光扫过精神振奋却又难掩疲惫的众人,声音清淅传开:
“黑木村已清!”
“但是这些獠牙够么?”
“不够!”
“能就此停手么?”
“不能!”
“愿意就这么等到武考结束么?”
“不愿意!”
“所有人,整理行装,检查伤员,补充食水!”
“一炷香后,进发——黑石村!”
“是!陈指挥!”
轰然应诺声震彻清晨的天空。
……
与此同时,与黑木村相邻的黑石村。
此地的情形与黑木村截然不同。
经过昨日惨烈战斗和孙仲景的霸道统御,残存的考生们早已人心离散,各自为战。
孙仲景本人也威信大损,不知躲到了何处,不再露面。
赵虎和两名同样来自巡捕房的同僚,组成了一个三人小队。
此刻,他们正趴在一堵半人高的矮墙后面,摒息凝神,偷偷观察着前方一个还算完整的农家院落。
院子里,赫然游荡着三具身形高大的尸兵,以及两具动作迟缓的尸人。
看其穿着,生前应该是一家人。
“虎哥,这拨硬点子太多,咱仨怕是不好啃啊。”
一名脸上带着雀斑的年轻捕头低声道,面有忌惮。
另一名年纪稍长的捕头叹了口气:“跟了快半个时辰了,它们就是不分开。”
“再拖下去,也不是办法啊。”
雀斑捕头忽然想起什么,压低声音道:“对了,之前在村集营地,我听人说……黑木村那边领头的,好象是……陈惑?”
“陈惑?哪个陈惑?”年长捕头一愣,随即嗤笑一声。
“你说巡捕房那个陈惑?开什么玩笑!”
“就他?偷奸耍滑,遇事缩边边,要不是靠他死鬼老爹那点旧情分,连巡捕房的门都进不去!”
“还领头杀尸将?做梦呢!”
赵虎闻言,脸上闪过一丝复杂,闷声道:“老王,话也不能说死。”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陈惑他……或许真的不一样了。”
年长的老王捕头把头摇得象拨浪鼓:“得了吧虎子!”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狗还能改得了吃屎?”
“我跟你打赌,绝对不可能是他!肯定是重名的!”
就在这时,雀斑捕头突然低骂一声:“恩!看那边!三个愣头青!”
只见对面街角,三个考生,正探头探脑地摸到了那院子的门口,其中一人甚至还伸手推开了虚掩的院门!
“吱呀——”
门轴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
院子里的五具尸怪瞬间被惊动,浑浊的目光齐刷刷地盯向了门口!
“他娘的!这三个蠢货!自己想死别连累我们!”老王气得咬牙切齿。
“惊了尸群,咱们也别想捡漏了!快撤!”
雀斑捕头也紧张起来:“虎哥,走吧!咱们护体膏都碎了,被卷进去凶多吉少!”
赵虎眉头紧锁,看着那三个面对尸群不仅不逃,反而脸上露出兴奋神色的考生,心中闪过一丝疑虑。
这反应……不对劲!
就在此时,对面那三个考生面对低吼着冲来的尸怪,非但没有后退,反而齐齐深吸一口气,扯开嗓子,大喊起来。
“这边,五个!”
“三兵两人!”
声音在清晨的村落里传出老远。
“他们疯了?!”老王目定口呆,“还嫌不够乱?想把全村尸怪都引来吗?!”
雀斑捕头已经转身欲逃了:“咱们快走!这三人没救了!”
下一刻,惊人的一幕发生了!
“咻!”
“咻!”
“咻!”
三支箭矢,突然射来,快得只留下三道模糊的残影!
精准无比地同时没入了那三具冲在最前面的尸兵眉心!
三具尸兵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前冲的势头戛然而止,轰然倒地!
在赵虎三人还在愣神的功夫,院落侧面的土墙“轰”地一声被撞开一个大洞!
一个矮壮如熊的身影,扛着一面边缘破损的巨盾,如同蛮牛般冲了进来!
他看也不看那三具被箭矢解决的尸兵,直接扑向剩下的两具尸人,手中破盾左右开弓,如同拍苍蝇般,“嘭嘭”两声闷响,便将那两具尸人砸得脑浆迸裂,倒地不起!
“哈哈!陈指挥!你的箭太快了!”
石墩擦了擦盾牌,朝着箭矢来源的方向瓮声瓮气地大喊,语气里带着几分埋怨。
“不过总算让俺抢到两个尸人!哈哈!”
他话音刚落,远处另一个方向又传来了示警高呼。
石墩眼睛一亮,大吼一声:“那边的归俺了!谁也别抢!”
说罢,竟不再理会地上这五具尸怪的尸体,迈开大步,轰隆隆地冲去,转眼消失在小巷尽头。
而那三个最初考生,则熟练地上前,掏出匕首,快速而精准地割下五具尸怪的獠牙,塞进腰间早已鼓鼓囊囊的皮袋里,脸上洋溢着收获的喜悦。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从高呼示警,到箭矢狙杀,再到破墙清场……配合得天衣无缝,效率高得令人发指!
矮墙后的赵虎三人,看得是目定口呆,面面相觑,脑子一时都有些转不过弯来。
“这……这他娘的是什么情况?”
老王喃喃自语,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
“獠牙就这么给了那三个只是喊了一嗓子的?”
“那个扛盾的猛人,连看都不看一眼?”
“还有……刚才那三箭……我的亲娘,谁射的?也太准太狠了吧!”
雀斑捕头也咽了口唾沫,眼中充满了震撼:“乖乖,这配合……比咱们三还利索!”
“那个射箭的才是真正的高手,三箭齐发啊,还那么准!”
“恐怕……不比孙仲景差了吧?”
就在这时,赵虎猛地回过神来想起刚刚那一声“陈指挥”,一个念头浮上心头。
他缓缓转过头,看着两位犹自处在震惊中的同僚,声音干涩地开口:
“他们……是黑木村过来的人。”
“那个射箭的陈指挥……”
赵虎顿了顿,脸上表情复杂到了极点。
“应该就是陈惑。”
老王和雀斑捕头同时一愣,眼睛瞪得滚圆,脸上充满了极致的惊愕与荒谬感,仿佛听到了世界上最不可能的事情。
“什么?”
“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