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至德元年的七月,一切步入正轨后,钱镠打算开启大夏朝的第一次征伐,为新朝添加新气象。
这第一战便是使河套及其以北纳入王化。钱镠调集了三万禁军,四万厢军,两万专职辎重军,再配以六万民夫,三万辆辎重车组成的骑乘军团。
“说起来,还得‘感谢’那耶律阿保机,”钱镠在御前军事会议上,难得地带着一丝嘲讽提及了这个名字,“若非他昔日入寇幽州,送来数十万匹战马,朕今日组建如此规模的骑军,恐怕还要多费些周章。” 他心中默念,愿那位契丹雄主在另一个世界过得凄惨些,算是偿还了这份“馈赠”。
点将台上,钱镠目光如炬。
“杨行密!”
“臣在!” 虽已年过五旬,但杨行密身形依旧挺拔,声若洪钟。
“朕命你为漠南道行军大都督,总揽西北战事,率军西进,扫平振武、丰胜之地的伪晋余孽,并荡清阴山鞑靼,永绝北患!”
“臣,领旨!”
副将名单同样璀璨:王茂章,顾全武,台蒙,周德威,单可及等,皆身经百战。而钱镠的次子楚王钱传瓘亦在其列,明眼人都知道,皇子此行,监军与镀金之意各半。
大军自大同誓师西进,兵锋直指胜州。此时的李存勖,虽困守丰、胜二州,却凭借其个人魅力与军事才能,不断出击阴山鞑靼各部,通过俘获与兼并,竟攒下了一支近两万人的军队,其中不乏骁勇善战的沙陀旧部与归附的鞑靼骑兵。他将这贫瘠之地经营得有声有色,俨然是北疆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
然而,面对杨行密麾下如狼似虎、装备精良的七万战兵,实力差距依然悬殊。胜州在夏军雷霆一击下,一日即告陷落。
李存勖不甘坐以待毙。他深知困守孤城必是死路,唯有在野战中凭借沙陀骑兵的锐气击破夏军前锋,或有一线生机。他尽起麾下近两万兵马,前出至牟那山一带险要之地,依山傍水列阵,决心在此与杨行密决一死战。
“李亚子(李存勖小名)不愧为李克用之子,竟敢以孤军迎战我军主力。”杨行密立于中军大纛下,望着远处严阵以待的敌军,语气中带着一丝欣赏,但随即化为冰冷的杀意,“传令,按既定战术,碾碎他们!”
牟那山脚下,大战爆发。
李存勖身先士卒,亲率最精锐的“横冲都”沙陀铁骑,试图撕裂夏军阵线。沙陀骑兵的冲锋依旧悍不畏死,如同狂涛拍岸。
然而,他们面对的是大夏禁军锤炼已久的体系化战法。
“重步,结阵!”
“弩车,放!”
“陌刀队,前出!”
夏军的应对如同精密机械。重步兵如铜墙铁壁般挡住决死冲锋,随后,车弩、神臂弩构成的远程火力如同死亡风暴,将冲锋的骑兵连人带马撕碎。待其阵型散乱、气势受挫,如林般的陌刀阵向前推进,雪亮的刀光下,人马俱碎。紧接着,养精蓄锐的夏军轻重骑兵从两翼如雷霆般突出,完成了对晋军主力的合围与切割。
这是一场不对等的较量。李存勖的勇武和部队的悍勇,在绝对的实力和严密的战术体系面前,显得悲壮而无力。经过近两个时辰的惨烈厮杀,晋军终于崩溃。李存勖虽奋力冲杀,但回天乏术,只能在一众亲兵的死命护卫下,杀出一条血路,再次踏上了逃亡之途。
李存勖狼狈逃回丰州,他知道,此地已不可守。夏军兵锋正盛,留下只有死路一条。他当机立断,携家眷以及誓死追随的李嗣本等将,收拢了少数残兵,带着所有能携带的金银细软,毫不犹豫地向西,一头扎进了茫茫戈壁与西部荒漠。
他们穿越了无尽的荒凉,历经艰险,终于到达了高昌回鹘。此时的李存勖,虽落魄,但他身形高大魁梧、器宇轩昂,且坚毅眼神,令人心折。回鹘天王仆固俊欣赏其勇武,不仅接纳了他,更将女儿许配给他。
然而,枭雄岂会久居人下?在回鹘,李存勖暗中积蓄力量,结交权贵。不久,仆固俊病逝,回鹘内部陷入权力动荡。李存勖抓住时机,凭借其妻族的支持与自身的铁腕手段,李代桃僵,一举篡夺了回鹘大权,成为了新的回鹘天王。
命运的巧合在于,由朱温控制的瓜沙二州正与高昌接壤。仿佛冥冥中自有天意,其父李克用“剿灭朱温”的誓言,再次如同宿命般压在了他的肩上。东西两大势力,在这片新的舞台上,新一轮的“相爱相杀”。
与此同时,杨行密的使者快马南下,抵达长安,面见坐镇于此的大将王荣。接到大都督将令,王荣即刻点起五万兵马,浩浩荡荡北上延州,兵锋直指盘踞夏、绥、银、宥四州的定难军节度使拓跋思谏(李思谏)。
这拓跋思谏是个首鼠两端之人。李茂贞覆亡投朱温,朱温西遁又降大夏,但始终保持着半独立状态,甚至趁机夺取了盐、灵二州。此次杨行密北伐,本就存着一石二鸟之心。
杨行密的使者带给李思谏的是命令:集结一万兵马,随大军北征草原。而南面的王荣使者,带来的则是皇帝钱镠的诏书:封李思谏为忠国公,赐宅神京,命其举家南迁,享受荣华富贵。同时,任命王荣为朔方道大都督,接管定难军及丰、胜、岚、朔等州防务。
十几万精锐南北夹击,自己麾下满打满算不到三万人,还包括那些不太听话的野牛等部。李思谏胆寒了,庸碌的性格让他选择了最稳妥的道路——投降。他迅速集合全家老小,准备南下,并将兵权印信交给了北上的王荣。
然而,有一个人对此怒不可遏——李思谏的侄孙,拓跋思恭的亲孙子李彝昌。他年幼时因父亲、祖父接连去世,未能继承节度使之位,叔祖父李思谏曾多次许诺将来传位于他。如今,李思谏竟不与他商量,便将祖宗基业拱手让人!
年轻的李彝昌胸中怒火燃烧,他秘密脱离南下的队伍,潜回夏州,联络了同样不甘心的高宗益等部族首领,凭借其嫡系血脉的身份,竟迅速集结起一支万余人的兵马。不知是出于年轻人的血气之勇,还是误判了形势,他认为南面王荣步兵众多,攻城能力强,自己的骑兵难以发挥,竟异想天开地率军北上,要去寻杨行密主力的麻烦!
消息传到丰州大营,杨行密不怒反喜:“鞑靼人未至,党项小儿倒先来送死,正好拿来祭旗,震慑北虏!”
他当即下令:“单可及、周德威、王茂章!”
“末将在!”
“率一万精骑,给本都督碾碎他们!要快,要狠!”
三位沙场宿将领命而出。在库结沙(今毛乌素沙地)边缘,大夏一万精骑与李彝昌率领的一万党项骑兵轰然对撞。实力的差距是绝望的。两个时辰,仅仅两个时辰,党项军便全线崩溃。
单可及等人严格执行了杨行密“不留俘虏”的密令。一时间,库结沙边缘尸横遍野,近万党项青壮被尽数屠戮,只有寥寥数百人侥幸逃入荒漠深处。
经此一役,党项各部胆裂,再也生不起反抗之心,只能顺服地接受大夏的统治。为彻底瓦解其势力,在接下来的两年里,大量党项人被强制东迁至地广人稀的山西道,在政策引导下,逐渐易服改姓,弃牧从耕,融入了汉人的汪洋大海。
解决了党项这个意外的插曲,阴山南北的鞑靼诸部才从观望中惊醒过来。他们意识到,这个新生的中原王朝并非以往那些满足于名义臣服的政权,其兵锋之盛,意图之狠,远超预期。唇亡齿寒的道理,草原上的酋长们也懂。阴山鞑靼、九姓鞑靼及其近亲黑车子室韦等部,匆忙集结起五万骑兵,南下至大同川一带,企图阻挡夏军兵锋。
“就这?比契丹人差远了!”阵前将领甚至发出了这样的感慨。
大夏军的车弩远程覆盖,硬弩手轮番齐射,构成了死亡屏障。待鞑靼骑兵冲近,如墙而进的陌刀队便成了他们的噩梦。重步兵结阵抗冲击,陌刀手挥砍屠戮,整个进攻阵型如同一个高效的杀戮机器。鞑靼人的冲锋在严密的阵型和恐怖的杀伤力面前,很快演变成了溃散。
未等杨行密投入全部骑兵进行决定性打击,鞑靼联军已然崩溃。杨行密岂会放过如此良机,下令全军追击,痛打落水狗。夏军铁骑追亡逐北,一路横扫,兵锋直指克鲁伦河,继而向西扫荡,直至昔日回鹘牙帐故地。
此战,杨行密的目标并非简单的臣服,而是彻底的征服与改造。大军在草原上犁庭扫穴,俘获、驱赶了近五十万各族牧民南下,将他们安置在阴山脚下原鞑靼聚居地。随后,推行“千户制”,将这些部民打散重组,划分为五百个千户,严加管理。
同时,征发归附牧民劳力,在阴山南北战略要地,修筑定戎、抚戎、克虏、破虏四座坚城,各派一万厢军分守,实行军管,统辖朔方各千户所,归属朔方道都督府暂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