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章 祥瑞
“这张燕倒是有几分本事。”刘辩看著从冀州送来的奏疏,眼底闪过一抹惊。
不过刘辩也没有觉得张燕有多难缠,黑山军难处理是因为身处太行山,依靠著山林的庇护,加上朝廷暂时没有余力进入太行山清剿,这才让黑山军得以割据一方。张燕即便將黑山军统一,也依旧是在太行山里晃悠,他要是想要出山,那大军可就等著立功了。
“陛下,臣无能—”刘虞有些无奈的说道,之前一切都朝著他预想的方向发展,黑山军已经乱了,但是没想到张燕会快刀斩乱麻般的解决事情,让朝廷数月的投入打了水漂。
刘虞也知道是自己心急了,將张燕逼迫的太紧,让其不得不而走险。
最关键的是,之前投入的那些钱粮可是实打实的,现在就这样白白落入了张燕手中。
“不碍事,谁也没想到张燕会这么做。”刘辩摆摆手,毫不在意地说道。
张燕的確统一了黑山军的大部分山头,但是也付出了足够的代价,张燕背后可没有朝廷背书,黑山军那么多团团伙伙也不是统一的思想,张燕下手这么狠,人家也会有別的想法。张燕的手下也会有自己的想法,今天是这些头领,明天会不会就是他们?
杀戮太甚这几个字不是隨便说说的,那些被杀之人背后多多少少都能联繫起来,刘表背后有朝廷背书,才能让手下的人安然做事,即便如此,刘表也成了一个独夫,更何况张燕呢!
张燕已经集结了军队,现在又干出这样的事情,如果想要统一人心,那必须得有足够的功劳才能让张燕压制不服的人心,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取得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只有这样,才能让黑山军上下对张燕服气,毕竟胜利已经证明了跟著张燕要比跟著之前的头领要好。
人心易变!
大部分人其实没有那么忠诚,只要证明你比之前的领导好,大部分人就会转而投靠於你,毕竟贏也是人的客观需求。
不过刘辩並不担心这一点,皇甫嵩手里好歹也有一万两千正儿八经的汉军,这要是还能输,那刘辩也就只能说张燕是不世出的军事天才,但是张燕之前的战绩已经证明张燕不可能达到这一点,张燕贏不了,那就只能等待內部自爆。
朝廷可不会干看著张燕的行动,黑山军这个痤疮终究还是要解决的。
“给张燕送几封詔令过去,那些人怎么说身上也有朝廷的官职,朝廷不闻不问也是不行的。”刘辩对著刘虞说道,杀张燕的理由又多了几条。
黑山军名义上已经被朝廷招安,身上也都有朝廷的官职,朝廷暂时处理不了张燕,但是送几封詔书过去压制一下张燕的声望,不能让张燕就这样顺风顺水的完成黑山军的统一,给那些被杀之人的手下种下一颗种子,让他们知道除了张燕还有另外一种选择。
“臣遵旨。”刘虞应了下来,至於詔书自会由尚书台製作。
“让朱偽这段时间多加戒备,防止张燕从河內郡下手。”刘辩接著说道。
安排完张燕的事情,刘虞几人告辞离开,刘辩也接著拿起案上的奏疏看了起来,这个奏疏並没有什么大事,本来不应该送到刘辩这里,参录尚书事的几人就可以处理,但是这封奏疏依然送到了刘辩这里。
这封奏疏是报祥瑞的奏疏,颖川郡守阴修报上来的祥瑞,一路直达天听,让天子知道天子即位以来乾的多么好,就连老天都降下祥瑞来嘉奖天子的工作。
祥瑞与灾祸一体双生,都属於讳学说,灾祸是老天对天子的警告,祥瑞也就是老天对天子的嘉奖。毕竟你不可能让天子一直输,天子也是人,也有贏的需求,一直让天子输的学说那必然是被扫入垃圾堆。
刘宏主政的那些年,灾祸確实频发,也在不断打击天子的威信,但是祥瑞也不少。
大家也都知道如今的天子辩不喜欢讳学说,尤其是去岁连绵三月的雨水,天子让不少人都去看河道,就是告诉大家少拿那些讳言论说事,天子不信那些。
今年年初刘辩的那封大贏特贏的詔书发布以后,大家发现天子也有贏的需求,那祥瑞也就应时而生。
看完奏疏,刘辩也就直接將其扔到压中不发的那一上,还是那句话,灾异与祥瑞一体双生,都属於讳学说,你不可能只享受好处,又拒绝承担坏处。
今天接收了祥瑞,告诉大家老天对天子的工作做出嘉奖,明天发生了灾异,那天子是不是也应该承担这个责任?
刘辩不想跟群臣討论这些糟心的事情,也不想让天下人议论这些糟心的事情,那自然不可能接受地方报上来的祥瑞。
片刻之后,刘辩重新拿起刚刚丟过去的奏疏翻看起来。
颖川郡守阴修报上来的祥瑞!
刘辩稍微敲了敲案面,很快就有了决断,这一次就拿阴修开刀!
一天天正事不干,挖空心思干这种事情,刘辩对此也很是不满,但是之前也没有对这种现象惩治的想法,对此的態度也是跟灾异一样,不闻不问,你们爱说什么说什么,天子对此都不做出回应。
毕竟嘴长在別人身上,讳学说在这个时候又大行其道,他没办法让所有人都不討论讳,也堵不住天下悠悠眾口。
但是现在,他改变主意了!
阴修的身份也很合適,颖川郡守也算是高官,更重要的是他是阴彤的父亲!
外戚!
在过去几百年的歷史中,外戚在大汉的政治生態中的確占到了很大的比重,但是如今外戚已经成为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刘宏在打击外戚,刘辩也在打击外戚,他不希望在自已手下再出现一个庞大的外戚集团。
正好冯懿的父亲冯芳也被免职好几年,他在后宫里一碗水端平,从来没有偏向过哪一人,那正好可以藉助这个机会罢免了阴修,这件事上也做到一碗水端平。
阴修担任颖川郡守也六七年了,继续担当颖川郡守肯定会有问题,刘辩也不希望外戚担任中央要职,那就乾脆藉此机会直接免官,借用外戚的身份让所有人明白天子的態度。
“今日是谁值守?”刘辩问向侍从。
“陛下,今日尚书台值守是司徒、光禄勛、卫尉。”侍从立即答道。
“叫他们过来吧。”刘辩顿了顿,隨后说道。
“唯。”侍从应了下来,朝著尚书台走去。 听到天子的召唤,刚刚回到尚书台不久的刘虞有些惊讶,不明白自己怎么去而復返。
“带路吧。”刘焉站了起来,对著侍从说道,刘虞与张喜也跟了上来。
张喜乃是前汉赵王张敖之后,也就是高皇帝兄弟张耳的后人,异姓王被剪除之后,张敖之子便定居於汝南细阳,两汉时期一直是显贵之家,世食汉禄,司空张济之弟,如今担任卫尉。
孝桓皇帝时,有一个善於相面之人名叫龙渊,刘宏去请龙渊相面,龙渊看完以后就极为肯定的说:“您以后必会极位。”
刘宏当时年少,还没有想过自己能当天子,毕竟他只是一个落魄侯爵,便问道:“我家里太穷了,还欠了一大堆钱,还会变得富贵吗?”
“您的相貌说明了这点。”龙渊表示自己看相从来没错过,小刘宏便极为高兴的回家,跟董太后说了这个消息,表示自己將来一定会显贵。
后来张济请龙渊相面,龙渊说:“您跟著刘宏做事,可以当到三公。”
张济家世渊源,喜好儒学,当即大惊,一个落魄侯爵怎么可能让他当三公?但是想想孝桓皇帝並无子嗣,而刘宏跟孝桓皇帝的血缘关係又很近,说不定就有迎立刘宏的时候。
张济因此跟著刘宏,尽力为他偿债,並钱数百万为他修居业。
孝桓皇帝去世后,刘宏被迎为天子,杨赐向朝廷推荐张济明习典训,因此张济与杨赐、刘宽皆在华光殿侍讲。光和二年,时任太常的张济被拜为司空,中平元年,黄幣起事,张济因久病而免官。
“臣等拜见陛下。”尚书台与嘉德殿並不远,三人片刻之后就来到了嘉德殿。
“都起来吧。”刘辩指了指席位,让三人坐下。
“谢陛下。”三人起身,隨后来到席位坐下。
“这些奏疏你们可都看过。”刘辩让人將关於祥瑞的奏疏全部拿了出来,放到了三人案上。
这些奏疏三人没有全部看过,但是也看过一部分,三人一看就知道这些都是有关祥瑞的奏疏,有些不明所以的看向刘辩。
“这些东西为什么会出现在朕这里?”刘辩直接问道,三人立即明白了刘辩的態度,他们应该直接將这些奏疏打回。
只是这不应该打回啊!要是打回祥瑞相关的奏疏,等天子知道这件事,那他们可没办法跟天子交代!毕竟你连祥瑞都敢阻拦,接下来你还敢干什么?
“臣知罪。”刘焉直接请罪,表示都是自己的锅,下次绝对不会出现这样的事情,刘虞和张喜也立即跟上了刘焉的动作。
虽然不明白天子为什么不满,但是请罪就完事了。
“你们几人当然有问题,但是朕不想追究你们的责任,问题在於这些奏疏为什么会出现?他们为什么会写出这样的奏疏!”刘辩再次表达了自己对这些奏疏的不满。
“陛下,祥瑞—”刘焉想了一下,表示天子你做的太棒了,自然会有祥瑞降世,只是在刘辩的眼神逼迫下,声音越来越小,最终老老实实闭口不言。
“你们大概以为这是在给朕报喜吧?”刘辩目光幽幽的看著三人。
“叛乱还在继续,黑山军还没有解决,流民还在四处游荡,百姓还在流离失所,司徒跟我说这些,是觉得这样已经足够了吗?”
“朕眼睛不瞎,看得到天下的乱象,这些祥瑞不是喜讯,是在打朕的脸,打朝廷的脸,告诉天下人朝廷看不到天下疾苦,朝廷一直在醉生梦死!”
“朕要的喜讯不是这些狗屁祥瑞,真要是有祥瑞,那就是他们告诉朕今年治下增加了多少人口,今年生產了多少粮食,今年有多少流民得到了自己的土地,而不是这些不能吃不能喝的死物!”刘辩一手指看外面的广阔天地,有些生气的说道。
“臣”刘焉要再次请罪,但是被刘辩拦住了。
“司徒不用请罪,朕也没有对司徒问罪的心思,今天的重点在於这些奏疏。”刘辩伸手示意刘焉別说了,还是討论正事。
“这些都是郡县报上来的奏疏,一天天的正事不干,这些祥瑞既不能吃,也不能喝,更不能解决百姓的生计问题。官吏挖空心思做这种事情,让朕如何能够安心?”
“祥瑞?编出来骗朕的东西!”这话就比较严重了,真要论罪那就是欺君之罪!
“朕让你们过来,就是討论一下怎么处理这些人。”刘辩直接说道。
刘焉三人也明白了刘辩的意思,天子要处理一批人,但是不会有太严厉的处罚,不会按照欺君之罪来处理,但是肯定会有人丟官。
“陛下,地方郡县—”刘焉当即表示要严肃处理,应该罢免一批人,让其他官吏引以为戒。
“到时候就由司徒將这件事拿到朝会上说吧。”刘辩听完以后,对著刘焉说道。
“臣遵旨。”刘焉应了下来。
走出嘉德殿,三人鬆了一口气,对视一眼后返回尚书台。
“最新的一封祥最新的奏疏是颖川郡发来的?”刘焉想了想,对著二人询问道。
“嗯,阴郡守陈奏的。”刘虞回道。
“那—”张喜有些迟疑。
“要处理一批人,自然是警示效果越强越好。”刘焉顿了顿,直接说道。
“现在又没有皇后,眼下得罪就得罪吧,慎侯都被处理了,还能有谁的关係大过慎侯?”刘虞补充了一句。
三人隨即闭口不言,有些事情不適合在大庭广眾之下討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