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两天,风平浪静。
温酌的生活规律得如同精密仪器。
起床、用餐、去学校处理助教工作、返回顾宅。
他依旧那副慵懒笑盈盈的模样,只是在校园里,他周身仿佛多了一层无形的屏障,将那些或探究或爱慕的目光,都淡淡地隔绝开来。
而陆辰逸果然不再像以前一样总来寻他,但温酌总能“偶然”在校园的某个角落看到他。
他倚在跑车边,或靠在教学楼走廊的窗台,目光像黏在温酌身上。
温酌能感受到那目光里带着一种被驯服后不甘又委屈的执拗,而当他回头时陆辰逸又总冷“哼”一声移开目光。
他似乎在努力践行他那句“我会让你看到我的改变”,开始频繁出现在财经版的新闻里,陆家少爷突然转性的消息成了圈内热议的话题。
裴时序也会在稍微闲暇时,频繁借着学术探讨的名义出现在温酌的办公室或图书馆,带来一些珍本典籍或独家资料,话题却总在不经意间滑向“某些大家族内部关系复杂,合作需谨慎”。
他像个最有耐心的猎手,不断暗示着远离风暴中心的“安全”。
而顾临风,作为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和场地提供者,反而存在感最低。
他早出晚归,似乎将学校学生会事务下放他人,真的忙于彻底接手顾氏的商业帝国。
即使同在屋檐下,他与温酌的交集也仅限于餐桌旁沉默的共处,以及每晚临睡前,他停留在温酌客房门外那片刻的凝视。
他没有再越雷池一步,仿佛那夜的吻和赌约,只是两人心照不宣的一个秘密。
这种平静,在第三天夜里被打破。
温酌洗完澡,擦着半干的头发,手机震动起来。
是温禾发来的视频请求。
他接通视频,屏幕上出现温禾气鼓鼓的脸。
“哥!气死我了!”
温禾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爸他还没死心!他今天居然让妈妈来劝我,说什么顾家那边态度好像有松动,让我再努力一下,只要婚约能成,顾家就会全力帮我们家!他是不是疯了?!顾临风他根本……”
她的话戛然而止,像是怕勾起哥哥之前在学校对她欺负苏晚晴的不好回忆,连忙换了个话题。
“哥哥……你住在朋友家还习惯吗?要不要还是搬回来?或者来我公寓住?我总觉得爸他不会轻易放弃,我怕他找不到我,会去烦你……”
温酌擦头发的动作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冷意,但面对温禾,语气依旧温和,“我很好,不用担心,你安心上学,别答应爸的任何要求,也别去找顾临风,这些事情我会处理。”
“你怎么处理啊?”温禾急了。
“别多想。”温酌打断她,语气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我有分寸,记住我的话,别掺和就好。”
又安抚了温禾几句,温酌挂了视频。
他放下毛巾,走到窗边,夜色中的庭院仍旧点着昏黄的灯。
温酌眸色冷了下来,温弘毅果然还没死心,并且将宝依旧压在温禾和那份虚无的婚约上。
这意味着,他这边的动作必须更快,要在温弘毅弄巧成拙之前,掌控局面。
他需要让水更浑一点,也需要加快自己的步伐。
几乎是念头刚起,手机又响了一下。
这次是裴时序发来的消息,是一张照片。
一本保存极其完好的十七世纪荷兰画派素描手稿的扉页。
“家父刚收到的藏品,想起温助教对此颇有研究。明日若有空,可否赏光品鉴?”
温酌眸色微动,时机有些巧合了……
最终,指尖在屏幕上轻轻一点,回复了过去,「好。时间地点裴同学定即可。」
他放下手机,眼底掠过一抹冷光。
饵已经放下,就看鱼什么时候咬钩了……
……
次日下午,温酌按照裴时序给的地址,来到了城郊一处僻静的私人艺术馆。
艺术馆掩映在一片竹林之后,环境清幽,确实符合裴时序一贯的品味。
侍者引他进入内室,裴时序已经等在那里。
他今天穿了一身更显温和的浅灰色羊绒衫,鼻梁上架着一副的金丝眼镜,专注地看着玻璃展柜内的那本古老手稿。
听到脚步声,裴时序抬起头,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笑意。
“温助教,您来了。”他迎上前,目光在温酌脸上一点一点扫过,像是在确认他的状态,“路上还顺利吗?”
“很顺利。”温酌微微一笑,目光投向那本手稿,“这就是裴同学说的那本?”
“正是。”
裴时序引带他走到展柜前,讲解起来,从画派的渊源到这位画家的生平,再到这本手稿的流传经历,如数家珍。
他的学识确实渊博,讲解的语气恰到好处的温和,引人入胜。
温酌安静地听着,偶尔眉梢微挑,提出一两个问题。
室内灯光柔和,空气中浮动着淡淡的纸墨清香和裴时序身上清雅的雪松气息,气氛融洽而静谧。
在裴时序看来,的确是这样。
然而,这份静谧并未持续太久。
艺术馆厚重的木门被毫无预兆地推开,一道散漫中带着戾气的声音打破了室内安宁。
“哟,这么巧?裴大才子又在搞艺术熏陶?”
陆辰逸嘴角噙着一抹讥诮的弧度,大步走了进来。
他目光像刀子一样刮过裴时序,最后牢牢钉在温酌身上,那里面翻滚着压抑不住的怒火。
陆辰逸收到眼线消息时,几乎捏碎了手机。
他在这里为了温酌拼命改变,试图让自己变得更好、更配得上,而温酌却在这里和裴时序私下约会!
裴时序脸上温润的笑容淡去几分,他推了推眼镜,身体不着痕迹地更靠近了温酌一些。
“陆同学,这里是私人场所,请你注意言行。”
“言行?”
陆辰逸嗤笑一声,根本不看他,只是死死盯着温酌。
“温酌,你告诉我,什么叫言行?是背着我和他私下见面叫得体?还是住在顾临风家里叫安全?!”
他话语间的醋意和怒火几乎要化为实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