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
绿色的军用吉普车，象一头咆哮的铁兽，碾过县城通往省城的土路，扬起漫天尘土。
这是1978年，柏油路还是稀罕物，吉普车里的颠簸，足以把人的五脏六腑都给震错位。
然而，车厢内的气氛，却比这路面还要诡异
马科长，这位半小时前还满脸横肉、杀气腾腾的保卫科长，此刻正紧握着方向盘，腰杆挺得笔直。
他不敢颠。
他开得小心翼翼，遇到个小坑都恨不得提前减速。
他不时地，会从后视镜里，偷偷瞥一眼副驾驶上的那个青年。
那眼神，充满了敬畏、讨好，还有一丝……发自内心的惧怕。
副驾驶上，李卫东靠着椅背，闭着眼睛，仿佛睡着了。
他那张年轻、清秀的脸上，看不出丝毫“劫后馀生”的慌乱，反而平静得象是在自家炕头晒太阳。
而最煎熬的，是后座的叶婉清。
她紧紧地看着那两个沉甸甸的大木箱，仿佛看着两颗定时炸弹。
吉普车每颠一下，她的心就跟着“咯噔”一下。
她一会儿看看窗外飞逝的田野，一会儿又看看李卫东那平静得不象话的侧脸，大脑依旧在宕机。
她……她就这么……从一个即将被游街示众的“破鞋”和“经济犯”，摇身一变，成了被保卫科长亲自护送去省城表彰的“先进个人”？
这一切，快得象一场荒诞的梦。
而造梦的，就是身边这个男人。
这个男人，用一张轻飘飘的“白条”，和一番天马行空的“阳谋”，就把马科长这只地头猛虎，变成了一只温顺的家猫。
他到底……是个什么怪物？
“咳……那个，李……李同志。”
马科长终于受不了这诡异的沉默，他清了清嗓子，主动没话找话，那声音谦卑得连他自己都觉得恶心。
“您……您渴不渴？我这……我这有水。”
他指了指自己那专属的大搪瓷缸。
李卫东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没回头，只是淡淡地“恩”了一声。
“马科长，”他开口了，“你觉得，那封匿名信，是谁写的？”
马科长的后背，瞬间就被冷汗浸湿了。
这李卫东是什么意思啊？这不是明知故问么？
其实大家都知道，这匿名举报信，肯定是“炮哥”让人写的啊！刚刚不也都说了么？李卫东这时候如此正经地问上这么一句，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他抓着方向盘的手猛地一紧，吉普车都跟着晃了一下。
“李……李同志！这……这我真不知道啊！”
因为不知道李卫东葫芦里卖着什么药，他也索性装作不知道地说道：“我要是知道是哪个王八羔子敢诬陷您和叶同志，我……我第一个扒了他的皮！”
“是吗？”
李卫东笑了笑，那笑容，在马科长看来，意味深长。
“我听说，县城黑市有个叫‘炮哥’的，手眼通天。马科长……你熟吗？”
“咯吱——！”
马科长一脚急刹车，把吉普车刹停在了路中间。他那张横肉脸“唰”一下就白了，结结巴巴地说道：“不……不不不！不熟！我……我马某人是国家干部！怎么……怎么会认识那种地痞流氓！”
李卫东笑了。
他发动了【人心洞察（初级）】。
【目标：马科长。】
【忠诚度：-20（恐惧）。】
【渴望：保住乌纱帽，撇清关系。】
【恐惧：被刘国福清算，被炮哥报复，被李卫东拖下水。】
“马科长，别紧张。”
李卫东的语气缓和了下来，【气场压制（中级）】——“无辜”。
“我就是随口一问。”
他转过头，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我就是个乡下小子，刚来县城，什么都不懂。要不是您今天‘慧眼识珠’，破了这桩诬告案，我……我可就真被那‘炮哥’给害死了。”
马科长一愣。
他……他这是在……感谢我？
“不不不！李同志言重了！这是我应该做的！”
马科长赶紧顺坡下驴。
“所以啊，”李卫东叹了口气，“我这一路上都在想，我们这么大张旗鼓地去省城‘上交’，是不是……太张扬了？”
后座的叶婉清，心也提了起来。
这才是她最担心的！
“李同志，”马科长赶紧道，“您放心！这叫‘政治任务’！越张扬，才越能证明您和叶同志的清白！”
“可我怕啊。”
李卫东的脸上，恰到好处地露出了一丝“后怕”和“农民式的精明”。
“马科长，你想想，我们这一车拉的……那可是十七只海鸥表，六台收音机啊！”
“这要是……全上交了，”他压低声音，“万一……我是说万一，那‘炮哥’在省里也有关系，反咬一口，说我们‘销赃未遂，被迫上交’……那我们……我们不还是说不清吗？”
马科长的冷汗，又流下来了。
他妈的……这小子说的，太有可能了！
“炮哥”那种人，什么事干不出来？
自己这趟去，本以为是“镀金”，万一……万一他妈的是“自投罗网”呢？
“那……那李同志……依您看……”
马科长的声音都带上了哭腔。
“依我看，”李卫东发动了【危机说服（初级）】，“这事，就得办得……滴水不漏。”
“马科长，你想想，咱们的‘功劳’是什么？”
“是‘破获诬告’？不！那是你应该的。”
“是‘护送上交’？不！万一被反咬，那就是‘同伙销赃’！”
“咱们真正的功劳，是……”
李卫东一字一句道：“是帮百货大楼，挽回了重大损失！”
“这批货，在刘国福的条子上，写的是什么？”
“是‘报废品’！”
“而我们，”李卫东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后座的叶婉清，“我们，是化腐朽为神奇的‘先进个人’！”
“所以，马科长，这趟去省城，我们不能叫‘上交’。”
李卫东的嘴角，勾起了一抹狐狸般的笑容：“我们要叫……‘献礼’！”
“献……献礼？”
马科长和叶婉清同时一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