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斌的声音打破了战场上空那微妙的沉寂。他的语调依旧沉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目光平静地落在星空中的白玄卿身上,仿佛刚才那场至尊陨落的血腥并未沾染他分毫。
“既然万兽神巢,有此诚意,” 赵斌缓缓开口,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秩序的重量,“那我人族,自然也愿退一步。”
他略微一顿,给足了对方消化这“退让”含义的时间,才继续道:“兽族未来之路,关乎亿万生灵,确实需要慎重。我们,可以给兽族充分的时间去考虑、去商议。”
他的目光扫过下方噤若寒蝉的七大龙王,扫过残存的龙蛇联军,最后回到白玄卿身上,语气平淡却带着无形的压力:“想清楚了,直接来我玉宸天宫即可。我,和棋天,会在那里。”
玉宸天宫,人族权力核心,也是赵斌的道场。这个地点选择,既是敞开谈判大门的姿态,也暗含着让对方“上门”的强势。给予了时间,但也明确了最终决策必须在人族的殿堂中进行。
白玄卿狭长的狐眸中精光一闪,躬身应道:“天宫之主气度恢弘,玄卿代神巢各族,先行谢过。必当将原话与天宫之主的善意,完整传达。”
他心中暗自凛然,这位人族至尊,杀伐果断时如冰山崩塌,此刻展现气度又似深海无波,拿捏分寸恰到好处,实是深不可测。今日之事,兽族已无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能有此缓和之机,已是万幸。
这边大局初定,另一边,温情与默契正在无声流淌。
几乎在赵斌开口与白玄卿交涉的同时,一道星光般的身影便已按捺不住,化作流光扑向空中那道玄袍身影。
“无眠!”
张星见再也抑制不住,一头扎进赵无眠怀中,双臂紧紧环住他的腰身,仿佛要将自己融入他的骨血之中。她仰起脸,那双平日里或清冷、或杀伐、或睿智的眸子,此刻却水光潋滟,清晰地映着赵无眠的面容,里面盛满了失而复得的巨大喜悦、长久担忧后的如释重负,以及浓浓的心疼。她什么也没说,只是这样看着他,仿佛要确认他真的完好无损地回来了,不是梦。
赵无眠冰冷的眸色在触及怀中人时,终于冰雪消融。他抬手,轻轻抚上张星见的发丝,动作是前所未有的柔和。他能感受到她微微的颤抖,感受到她竭力压制却依然澎湃的情感。他也没有说话,只是收紧手臂,将她更稳地拥住,用自己已然恢复的体温和坚实的存在,无声地回应着。
这温情脉脉的一幕,与下方冰封的龙尸、肃杀的战场形成了鲜明对比。
赵斌眼角余光瞥见,冷峻的脸上闪过一丝无奈,抬手轻轻拂了拂额头,似乎有些头疼自家弟弟和这位弟妹随时随地都能旁若无人的“腻歪”。但他眼底深处,却掠过一丝极淡的欣慰。无眠能平安归来,星见功不可没,这份情谊,他看在眼里。
“咳,” 赵斌轻咳一声,打破了这短暂的宁静,声音恢复了一贯的沉稳,对相拥的二人道:“无眠,星见,此地事了。走吧,该回去了。”
回归人族,回归天宫,那里还有许多事等着他们,疗伤之后的巩固,今日之战的总结,以及未来更宏大的布局。
赵无眠闻言,轻轻拍了拍张星见的背脊,示意她稍安。他没有立刻动身,而是目光环顾四周,似在寻找什么。
很快,他的目光定格在下方。只见小白(太初寅皇转世)并未回到他身边,而是迈着沉稳而威严的步伐,走到了尚未离去的白玄卿面前。
小白虽体型未复上古雄姿,但那份源自血脉与记忆的皇者气度,却随着实力的部分恢复和今日目睹的一切,重新凝聚。它昂首,金色的虎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仪,直视着这位万兽神巢的狐族话事人,口吐人言,声音带着幼虎的稚嫩,却有着上古的沧桑与决断:
“白玄卿,带本皇去万兽神巢。”
没有请求,没有商量,是直接的要求,仿佛在吩咐自己的臣属。
白玄卿俊美的脸上闪过一丝真正的惊讶,但很快化为若有所思。他看向小白,又隐晦地瞥了一眼空中未发一言的赵无眠,心中瞬间转过无数念头。太初寅皇回归,虽未复全盛,但其正统性与号召力,尤其在虎族及部分怀念上古秩序的兽族心中,绝非敖苍穹可比。
这是要趁龙神新丧、群龙无首、神巢震动之际,主动入局,争夺那“位置”吗?
白玄卿深深看了小白一眼,脸上重新挂起那抹优雅而令人捉摸不透的微笑,微微欠身:“寅皇有命,玄卿自当遵从。神巢之路,愿为寅皇引路。”
他没有称呼“小白”,而是直接用了“寅皇”,姿态已然表明。
空中的赵无眠,静静看着这一幕,没有出言阻止,也没有询问。他只是对小白轻轻点了点头,眼神交汇间,一切尽在不言中。他知道,小白有自己的路要走,有它的责任和抱负要去实现。今日他斩了敖苍穹,某种程度上,也是为小白扫清了一个最大的障碍,铺平了回归兽族权力核心的道路。
兄弟之间,无需多言。离别,是为了未来更高处的再见。
就在这时,依偎在赵无眠怀中的张星见,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抬起依然泛着水光的眸子,看向白玄卿,清脆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声音响起:
“等等,还有一事。”
她目光清澈,思路清晰,显然并未完全沉浸在重逢的激动中:“让你们兽族驻扎在与人族阵天域接壤处的所有军队,即刻起,限期撤回。”
阵天域!天水赵家镇守之地!那是赵斌与赵无眠的母族根基所在,也是人族抵御兽族压力的重要防线之一,由他们的母亲,十大诸天之一的阵天景玉坐镇。星见此刻提出此要求,用意深远。
其一,这是对兽族实质性的削弱和警告,勒令其收缩前线力量,大幅减轻赵家乃至人族整个西部边境的军事压力。
其二,展现了她的细腻与周全,时刻将赵无眠最关切的家族安危放在心上。
其三,这也是在替赵斌和赵无眠发声,以胜利者的姿态,提出一项具体而关键的条件,巩固战果。
白玄卿闻言,脸上笑容不变,心中却再次赞叹此女的玲珑心窍与果决。他拱手道:“仙子所言甚是。边境摩擦,实非两族之福。玄卿会即刻传讯神巢及前线各族,促成撤军事宜,以示我族诚意。”
此举无疑会进一步削弱兽族尤其是龙族残余势力的影响力,但势比人强,他无从拒绝,亦明白这是对方必须拿到的“诚意”之一。
大局已定,细节也已敲定。
赵斌不再多言,手中雪魄枪一划,虚空裂开一道稳定的通道,另一端隐约可见人族星域的璀璨与玉宸天宫的巍峨轮廓。他当先迈入。
赵无眠揽着张星见,最后看了一眼下方的小白,对白玄卿微微颔首,也步入了通道。
小白望着他们消失的方向,低低地发出一声充满决心的虎啸,随即转身,看向白玄卿:“走吧。”
白玄卿衣袖一挥,柔和的狐族灵力包裹住小白,又对下方尚在震惊茫然中的七大龙王及残军投去一个复杂的眼神,身影渐渐淡去,消失在星空之中。
虎族圣山,终于渐渐归于平静,只留下冰原上的龙神雕像,诉说着刚刚发生的、足以震动宇宙格局的惊天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