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石阙的安排,赵旭搭上了前往青云山的飞舟。
半个时辰后,赵旭便下了飞舟。
跟随知客道士穿过几重殿宇,他看见了青云山的大片灵田。
但见阡陌纵横,十数名道士正在田间劳作,他们或施法开垄,或唤云引水。
一派生机勃勃、万物竞发的光景。
知客道士将赵旭带到了青云山一把手——何启的面前,言明了来意。
何启面容黝黑,若不是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压根看不出是一座山门的座主。
何启瞥了一眼赵旭,唤来一名小女孩,吩咐道:“李监院,你带这位亢山郡来的道友去棚里等侯。”
小小的李监院回了句“喏”,将拂尘架在肘弯,便领着赵旭走向了一片芦棚。
赵旭跟在身后,觉得李监院单从外貌上来说只有十二岁,比自己还幼一些。
进了棚里,李监院让赵旭坐下,后者照做。
刚一落座,李监院手腕一转,拂尘扫过了赵旭腰间的鱼符。
鱼符微微一亮。
李监院点了点头,纤细的身子挨紧竹墙,慢慢弯腰行礼。
“欢迎成为青云山的一员,请在此稍候。”
丢下这句话,李监院就闪身离开了。
赵旭打开了面板,发现小蛤蟆正在收拾行囊,准备出发。
赵旭朝它敬了个礼,小蛤蟆也回敬一礼。
随后,赵旭就盯着面板,在棚里干坐了一个半时辰。
在此期间,他望见不少人来到棚外的一个校场上报到,由李监院接待。
赵旭能听出他们跟自己一样,都是新来的。
李监院话音韵雅,她对陆续到来的新人告知了丹鼎宗与青云山的种种规定。
随后,她对众人分配了各自的包干田,派遣知客道士把人带走。
赵旭侧耳倾听,知晓了不少章程。
每座山的弟子都分为内门与外门,由碑林分配后,都到各山由外门弟子做起。
赵旭他爹就是在金云山做了二十年的外门弟子,再申请调离的。
每个来到青云山的弟子,最初都要分配一块本命田,作为包干区。
本命田上每一季产出的灵米,八成都要交给紫云山来分配,一成归青云山,还有一成才归自己。
外门弟子如果在二十岁前不能进入练气五层,宗门不会驱逐,而是要从所在山门调离,这被称作“半路下山”。
半路下山之后,可从丹鼎宗在蜀州各郡的道观、商馆、医堂、驿站、船帮等机构之中择业。
四十岁前如果不能筑基,同样也会适配到山外的各个机构中,也可能被选去屯卫。
当然,自觉修行无望,也可以自己提前申请下山,这还能获得额外津贴,赵彰当年就是这么选择的。
那些半路下山的人,仍旧被算做丹鼎宗的人。
他们会支撑起这些山下组织的运转,为山上治理民事、选拔人才、提供情报、转运后勤。
这就是所谓“不修道于山上,亦可兴业于山下”。
在宗门各山做过外门弟子的人,不但识文断字、懂得算学,而且身手灵便,是绝好的人力资源。
在这个妖魔俱全的动荡之世,有文化且耐用的人力,是无价之宝。
蜀州作为毗邻魔修的南方前线,就是得益于对麾下每一个人才的精细化利用,才让魔修难以在蜀州打开突破口。
只有裕州、司州、梁州那些远离前线的大宗门,才会把外门子弟随意裁汰。
此举在蜀州等地的宗门眼里,实在是暴殄天物。
赵旭了解了宗门的制度精神之后,微微松了一口气,起码基本的兜底还是有的。
校场变得空空荡荡,看样子不会有人再来了。
就在赵旭怀疑自己被遗忘的时候,何启朝着这里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
赵旭赶紧起身,何启身影一闪,瞬间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走,随本座去散散步。”
耳边传来柔和的声音。
赵旭点了点头。
何激活带着赵旭穿过一片山林,来到了一块极不规整的田边。
感应周围并无他人,何启转过身,换上了一副笑脸。
“你就是赵彰的儿子吧?他经常在信里跟我提起你,放心,我从前常和你父亲把酒言欢,既然来了我这儿,本座绝不会亏待你。”
赵旭赶紧拜谢:“老叔,侄儿感激不尽。”
何启扶住了赵旭,不让他下跪,笑着提醒道:“九日啊,以后在外人面前,称职务,叫我‘何座’。”
赵旭暗忖:没想到,老爹把我的绰号都跟他说了,看来不是一般的酒友啊。
“遵命,何座。”
赵旭行了叉手礼。
何启指着身后的田,小声道:“这是叔给你准备的本命田,它的大小难以准确丈量,帐面上的记录偏小……你懂的~”
赵旭心领神会,点了点头。
这位父亲的酒友,准备了一块“不规整的灵田”给自己。
每一季,按帐面上的大小来收产出,而分给自己的本命田实际产出要更大。
何启此举,是变相地给自己送资源。
“九日,你要加倍努力,要么在六年后的抡才大典上取得好名次,要么在青云山做我的左膀右臂!”
赵旭欣然应允。
抡才大典,是丹鼎宗六年一度的外门弟子技能比赛。
表现优异者,可以提升外门待遇,或者提前晋升内门,更有甚者还有机会转调去其他山。
最后,何启将赵旭的住所进行了告知,他脚步一转,飘然离去。
何启回到了自己的洞府门口,本想进门,脚却顿住了。
何启背对着树上人,悠然道:“李监院,你为何要猫在我身后的树上?”
“我作为监院,代表白云山监察此山法度,可不能让人徇私枉法,所以要明察暗访。”
李监院从树上飘下,落在何启的身后。
何启针锋相对道:“巧立名目,罗织罪名,你们白云山也不是没干过啊?”
李监院不接茬,盯着何启,从容发问:“今天来的那个赵旭,他父亲与你有旧,是也不是?”
“没错,不过,本座对他一视同仁,田亩大小也是与其他人相近的。”
“话虽如此,别人都集体住宿,你安排他一个人住两进的院落,为何他能得到优待?”
“哼,那里靠近他本命田所在的经东山谷,况且那里是新开辟的,东边还挨着广袤的青芜绝域,那里妖兽横行,如此好坏相抵,很公平吧?”
“经东山谷附近设置了屯卫,可以保护到你分给赵旭的本命田吧?”
“屯卫都是些修道无望的老弱病残,我还嘱咐赵旭要牺牲精力去保护他们呢!”
此言一出,李监院一时无话。
末了,她只得讪讪道:“何座主,您若能守法行事,那再好不过了。”
何启整了整衣襟,振振有词:“那赵旭是亢山郡的头筹,青云山要提高灵米产量,我当然要派青年才俊去开辟新田!”
话音未落,他径直入了洞府,锁上了门。
“白云山当年要是不诬陷老赵那样的栋梁,他何至于下山,最后碌碌一生!他的后人,我罩定了!”
门内,何启愤愤不平道。
门外,李监院叹了口气,从袖中掏出一封信。
信纸上,写信人要李监院暗中考察赵旭,并强调“此人的内视能力极佳,或许白云山可暗中收为己用。”
落款写着“谢”。
李监院收起了信,心想:小谢,盯上亢山郡那小子的,恐怕不止一个啊。
……
“你做得好,你做得好啊!”
赵旭在院子里振臂高呼。
他并不是因为独占了一整个背山面水的宅院而兴奋,而是由于蛤蟆崽子的归来。
面板上的通知,清淅地显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