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灰衣服男人见他们开始收摊，似乎尤豫了一下，然后慢吞吞地直起身。
他拉了拉帽檐，转身混入了街上人流，几个晃悠，便不见了踪影。
人虽然走了，但那种被暗中窥视的感觉，却象一根细小的刺，扎在了赵青山的心头。
回去的路上，姜青璃依旧沉浸在一天丰收的喜悦里，叽叽喳喳地说着今天哪个客人有趣，哪个小孩吃得满脸都是。
赵青山挑着空担子，应和着，心里却在反复琢磨那个窥视者的身份和目的。
“青璃，这两天在摊上，多留个心眼，注意一下周围有没有生面孔老盯着咱们。”
他忽然开口，打断了姜青璃关于明天要不要再多带三四十斤土豆的设想。
“啊？”
姜青璃一愣，脸上的笑容僵住。
“青山哥，怎么了？有人找事吗？是不是赵波他们……”
她立刻紧张起来，下意识地朝四周张望。
“还不确定。”
赵青山摇摇头，语气尽量放得平和，“就是觉得小心点总没错，咱们生意好，难免招人眼红。”
姜青璃闻言松了口气，但神色认真了起来，重重地点了点头。
“恩，我记住了，青山哥。”
两人沉默地走了一段，之前的欢快气氛淡去了不少。
姜青璃偷偷看了看赵青山略显凝重的侧脸，忍不住小声问：“青山哥，咱们这生意……不会真有什么问题吧？”
赵青山停下脚步，看向她，少女清澈的眼眸里带着明显的担忧。
他笑了笑，“能有什么问题？咱们东西干净，又好吃，别自己吓自己。
“今儿个我瞧见有人一直盯着咱们，可能就是哪个也想做这生意的人，想偷偷学咱们怎么卖呢。”
这话半是真话半是安慰。
姜青璃听完，想了想觉得有理，“哦……那倒也是，咱们赚好多钱呢，肯定会有人眼红。”
但赵青山心里清楚，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
那个窥视者不象是同行。
看来，这卖薯片的营生，也并非一帆风顺。
挑着空担子回到村里。
磨坊台那边有几个闲聊的妇人见到他们，声音不自觉地低了下去。
姜青璃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挨近赵青山，小声说道：“青山哥，她们好象还在看咱们，会不会还在说咱的闲话？”
赵青山嗯了一声，目光扫过那几个妇人，她们立刻假装忙活手里的针线。
他心下明了，昨日在磨坊台子前那番表态，加之众多村民的支持，显然起到了一些作用。
纯粹的恶意和扣帽子行为大有收敛，但怀疑和嫉妒免不了。
两人回家没多久，爷爷赵贵和从门外回来。
“回来了？今天还顺当？”他开口询问。
“顺当的，爷爷。”
赵青山应道，将沉甸甸的钱袋子放在桌上。
赵贵和看了一眼那鼓囊囊的布包，才慢悠悠道：“早上我去跟你四爷爷那边说了声，村里今天应该安静了些。”
赵青山知道爷爷指的是那些风言风语。
他点点头：“恩，说闲话的人少了很多，爷爷，你吃了没？”
赵青山问道，今天带的薯片多，回来的也晚，早就过了午饭的点。
“在你四爷爷家里凑合了一顿。”
赵青山和姜青璃收拾去了厨房做午饭。
简单一餐过后，赵青山拿着剩下的水果糖出了门。
姜青璃问道：“青山哥，你去收土豆吗？”
“恩，你在家休息，别乱跑。”
赵青山应着，出了门。
他先去找了赵大鹏和赵军两人。
三人在僻静处会面。
“来，吃糖。”
赵青山给两人分了几颗糖。
“青山，有啥需要我们帮忙的，尽管说。”
赵大鹏笑道。
上次去帮忙，青山还请自己吃冰棍呢。
赵青山道：“我最近不是收土豆嘛，想让你们帮点忙，多收一点。”
“啥？还要多收？你能卖的完吗？”赵大鹏惊道。
他们可都听说了，昨天青山收了大概两百斤的土豆。
近半个村馀下的土豆都被青山这几天给收走了。
但没谁家会觉得吃亏，赵青山收购价比供销社卖的还要多两分钱呢。
赵青山回道：“咱村里估计也就剩下个两百多斤了，我先给你们四十块。”
说着，他从兜里掏出来一沓毛票，数够四十块交到了赵大鹏手里。
赵大鹏和赵军两人都被这一沓票子给惊的有些措手不及，一时间结巴了起来。
“青山，这，这……用不到这么多。”
赵大鹏摆手说着。
“咱村用不到，就去董家庄收，收够四十块钱的就行。”
赵青山说完，又数了一块钱，交给两人。
“你们俩每人拿五毛，算是一天的工钱。”
“青山，太多了，我不能要。”
赵军急忙推辞。
他们和赵青山一般，都是上了初中就下地打工的，没继续上学。
所以更加知道只是跑一点路，高价收土豆根本不费力，这五毛钱绝对是高工钱。
“没事，让你们拿着就拿着，以后还多的是机会，可不止这一次。”
赵青山说服两人收下钱，看他们离去，这才回了家。
他的脑中闪过预知的那些画面。
是时候了。
回到家，他径直去了主屋，看向老爷子，“爷爷，我想在村里收点东西。”
赵贵和正在搓麻绳，手一顿，抬眼看他，“收啥？”
“黄芪，野生黄芪。”赵青山认真道。
老爷子浑浊的眼睛里精光一闪，皱起了眉头。
“你收药做啥？往年药贩子倒是来收，就收个三五斤，而且那玩意可不好挖，也挣不了几个钱。”
“往年是往年。”
赵青山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让老爷子十分熟悉的坚定。
“我到时候出两块一斤收，不设上限。”
“两块？还不定量？”
饶是赵贵和心里有所准备，也被这个价格惊得手里的麻绳都掉了。
后山确实有野生黄芪，但往年那些走村串户的药贩子，压价压得狠，品相一般的黄芪，能给到一块七八就算高价了。
这个价可比药贩子足足多了两毛钱，对农户们来说已经算一笔可观的进帐了。
“这个价……你收了卖给谁去？别砸手里，刚赚点又贴出去。”
老爷子第一反应是担忧。
孙子折腾那个炸土豆片，虽然没见过，但味道就说明不会太差，可这药材……
水太深。
“爷爷，门路我有，您放心，砸不了。”
赵青山没有细说，只是目光依旧坚定。
“而且这钱不止我能赚，也能让村里不少人家跟着沾点光。”
听罢，赵贵和看着孙子的脸庞，想起他这几日展现出的果断和成熟，沉默了。
他弯腰捡起麻绳，重新搓了起来，良久，才叹了口气。
“你想清楚了就行，不过，一斤两块的收……这消息放出去，村里怕是不得平静了。”
“总归也是带大伙赚钱，让大家都有的赚，总比眼红我一个人强”
赵青山笑了笑，有着预知的那一角未来，自己铁定不至于砸手里。
五六天后，县城药材公司可是会数百斤的收。
价格更是从两块五，一路涨到了两块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