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国营饭店出来，赵青山和姜青璃的脸上都带着一丝油光与满足的红晕。
一碗肉丝面下肚，他们连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赵青山捏了捏口袋里剩下的钱，厚厚的一小卷，全是毛票和硬币，沉甸甸地，带来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感。
他拉着姜青璃，找了个背人的墙角。
两人象做贼似的头对头蹲下，仔细清点这份来之不易的收获。
“一毛，两毛……五毛……一块五……”姜青璃纤细的手指拨弄着硬币，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
最终数目清点出来，刨去吃饭花销，今天卖薯片的收入，竟然还剩下两块三毛七分钱。
“青山哥，我们……我们一天就赚了这么多？”
姜青璃仰起脸，眼睛里仿佛映着星星。
加之吃饭的六毛多，一天到手三块钱。
这笔钱，抵得上一个壮劳力在公社临时干两天苦力的收入了。
“这只是开始，青璃，咱们以后会赚到更多的。”
赵青山虽然也心潮澎湃，但神色依旧冷静。
“青山哥，现在去供销社吗？”姜青璃激动的心情平静了一些。
“对，先去买点东西再回村。”
公社的供销社可比街上那些小铺子气派多了。
水泥地面，玻璃柜台擦得锃亮，里面陈列着各式让人眼馋的商品。
赵青山直接走到副食品柜台。
“同志，土豆怎么卖？”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老成。
售货员是个中年妇女，正打着毛线，头也不抬：“一毛一。”
赵青山心里迅速盘算，供销社的价格算是官方价。
他又问：“菜籽油呢？”
“八毛六一斤。”
这个价格赵青山之前就已经知晓。
炸薯片用油这是必需的付出成本，没办法省。
但他没有任何尤豫，直接将钱数好递过去：“同志，给我打两斤油。”
这一下就去掉了一块七毛二分钱。
随后他又买了一些调料粉和辣椒面，这次弄点麻辣味的。
幸好有从李副主任那边预支来的五块材料费，不然炸薯片的生意都搞不起来。
想了想，赵青山又买了两把水果糖，花费两毛五。
“来，给你一颗先尝尝。”赵青山给姜青璃手里塞了一颗糖。
姜青璃有些发愣，才慢慢剥开糖纸，将糖放进嘴里。
甜丝丝的味道让她眯起了眼睛。
“真甜……”
她轻声说道，顺手将糖纸折叠，放进了衣服兜里。
“以后咱不会缺糖。”赵青山画着大饼，带她一起准备回村。
路上，赵青山挑着已经空了的担子，心中计划着如何扩大薯片生意。
姜青璃则是时不时的问一句在公社街道上见到的新奇玩意。
一路上只留下了两人的轻声笑语。
回到村里，赵青山将买回来的东西放好，然后带着姜青璃，拿着空麻袋，开始了他的收购计划。
现在并非农忙时节，也不用担心谁家没人。
他敲开了邻居家的门，开门见山直接开口。
“大伯，您家土豆有富馀没？我按一毛三一斤收，现钱结算。”
这是他亲大爷家的大儿子赵建福家，同辈排行老大，是赵青山堂大伯。
“一毛三？”赵建福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
“供销社不才一毛一吗？青山，你收这玩意儿干啥？”
赵建福一边疑惑地问，一边将赵青山让进了家里。
高出两分钱的差价，对于生活精打细算的农民来说，吸引力是实实在在的。
“我跟青璃琢磨了个土豆的新吃法，想试试看。”
赵青山含糊地解释。
他晃了晃手里的麻袋，“您家要有，我现在就过秤给钱。”
现钱结算，价格还比供销社高。
赵建福几乎没有尤豫，很快从地窖里掏出小半袋土豆，一过秤，八斤三两。
赵青山直接按八斤半算，爽快地付了一块一毛钱。
赵建福捏着那几张毛票，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意。
背着土豆，赵青山去了下一家。
二伯家。
然后是五叔六叔家……
这些叔伯和赵青山父亲是同一个爷爷，平日里住的也近。
赵青山回想以往，本家这几户还算可以，一般有啥事都会互相帮忙，也就优先他们家收了。
赵青山高价收土豆，还是现钱。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在小小的赵家村传开。
村民们的反应各不相同。
“青山娃有出息了，知道倒腾东西了，我家也有几斤呢。”
“青山收这么多土豆，真能卖出去？”
“洋芋还能弄出什么名堂来，怕不是要砸手里了。”
……
从开始到结束，赵青山一共收了四十斤土豆便停下，统共也就六家人。
但一些风言风语是避免不了的。
或许因为近些日子赵青山干的事儿让大伙评价颇高，倒是没有多少诋毁的。
但像赵波母亲这种，免不了背地里阴阳怪气：“哼，不知又搞什么资本主义名堂，小心再去公社告你一状。”
背地里说归说，她却是一点都不敢明面说，更不可能真去公社。
李副主任批评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后边赵建业支书更是来她家专门“说道”了两次，让她管好自家儿子，让她自己也少说闲话。
对这些赵青山一概不理。
他心里清楚，对于这些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乡亲来说，没有什么比现钱更让人安心。
自己结清了钱，不欠帐，没人会因此给自己添麻烦。
四十斤土豆，一共花了五块二，让他手里的钱只剩下五毛多。
还是底子薄，不然整上百斤一次赚二三十块。
土豆有了，接下来是人工。
赵青山抓了把水果糖包起来，直奔堂大伯家。
堂婶王桂香是个爽利能干的中年妇女，正在院里纳鞋底。
“婶子。”
赵青山笑着打招呼，递上糖，“给您和弟弟妹妹们甜甜嘴。”
“哎呦，青山来就来，还带什么东西。”
王桂香在围裙上擦擦手，接过糖，脸上笑开了花。
这糖一颗要一分钱嘞。
“婶子，有桩要紧事想请您帮忙。”
赵青山压低声音，“我跟青璃弄了点小生意，搞点副业，现在要给土豆切成片，青璃一个人忙不过来。
“切片这活儿最费工夫，我想请您去我家帮着切，一共四十斤，您帮着青璃切完我给您算三毛钱，您看行不？”
王桂香一听，眼睛亮了。
农村妇女在没有工分赚的情况下，想要赚点钱太难了，切切土豆就能赚三毛钱，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行，这活儿婶子包了。”王桂香拍板，比赵青山还急。
“青山，咱啥时候开始？”
“现在就去，土豆都收来了，就等您了。”赵青山笑道。
王桂香笑道：“那好，我收拾下，马上过来。”
赵青山家平时冷清的厨房，在片刻后充满了烟火气。
姜青璃和赵青山负责清洗土豆和削皮，王桂香手起刀落，节奏飞快，切出的土豆片薄厚均匀。
她切土豆片的手艺可比姜青璃熟练太多。
看着这井然有序的场面，赵青山心中稍定。
但他知道，薯片生意利润薄，回本慢。
一份卖八分钱是他尤豫再三的定价，再贵些在乡镇根本没客源，等有了足够的资本，必须去县城里。
但眼下有个能让自己快速积累足够资金的捷径。
他脑海里再次浮现出早上预知的画面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