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有为活了半辈子,虽未喝过这种酒,可各种酒水也尝过不少。
不论是村酿浊酒,还是普通的清米酒,或者是有着冬酿之王美称的黄酒,便宜的,贵的,邢有为都喝过不少。
是以哪怕侄孙给他喝的这种冰雪酒稀罕,他也能尝得出来,这就是由普通的米酒酿造而成的。
里面也没加过什么稀罕的药材,能卖一两银子一斤,还是凭借着独特的口感。
再高的价格,就很难卖出去了。
普通的米酒,也不过几十文一斤。
邢崧笑问道:“若是我将此酒定价十两银子一斤呢?”
“十两?!”
邢有为难以置信,能卖十两银子一斤的得是仙人亲手酿的酒吧!
可他对崧哥儿也有些了解,崧哥儿并非信口开河之人,平复了下心绪,问道:
“崧哥儿,你这酒里加了什么名贵的药材?单凭这冰雪酒的口味,虽有几分特别,却也很难卖上高价的。”
“酒就是平常的酒,只是酿造过程有些许不同。可若是加之一段传奇的故事呢?”
邢崧轻笑了一声,若只是寻常价格的酒水,能卖,却也卖不上价。
他对将来的邢氏酒坊的定位,可不是寻常的酒坊,而是专门供给有钱人的高价酒。
而要出售这种酒,色泽口感自是不可或缺,最重要的,是要会讲故事!
一段缠绵悱恻,荡气回肠的传奇故事,足以让他的酒卖出十倍百倍的高价,这才是奢侈品该有的价格。
后世谁不知道一双不能走路的鞋子能卖几万甚至几十万,一个装不了东西包包甚至可以卖到几百万的高价。
邢崧觉得他只是把原价几十文钱的普通酒水进行加工,然后高价卖给有钱人而已。
比起后世之人的做法,这压根不算什么。
顶着七叔公欲言又止的眼神,邢崧笑道:
“叔公,我给你讲个故事,你就知道了。
前朝末年,东南沿海倭寇作乱。江南嘉禾县有一个名叫邢文渊的年轻酒匠人,新婚不久便被征召入伍,他虽不舍,却也只能与妻子约定,待他回来,必以天下至醇之酒,迎接她与孩子”
一个普通的酒匠,一段不寻常的经历,当忠贞的爱情遇上残酷的战争,生死别离之际的离奇经历与极致的工匠精神相碰撞,谱写一段令人唏嘘的往事。
概括来说,就是主角年轻酒匠征召入伍,受难与队伍走散,身受重伤被金手指老爷爷所救,学会了冰雪酒的酿造方法,多年征战结束,带着冰雪酒的秘方归家后,发现妻子早已离世。酒匠将无尽的思念与悲痛倾注酒中,遂酿就了这名动天下的冰雪酒。
邢崧讲的故事在后世人看来可能稀疏平常,放在网站上连载说不定还会被读者骂一句老套。
可在少年清透的嗓音将这个刚编的故事娓娓道来之后,邢有为却沉默了。
良久,老爷子方才哑着嗓音问道:“这个故事崧哥儿是从何处听来的?”
老爷子居然共情了!
邢崧看着叔公眼角的微光,总不能告诉他这是他刚编的吧?
“额,在我看到的那个酒方子里,就写了这个故事。”
邢有为没说信或不信,很快收敛了情绪,皱眉思索起这个酒加之这个故事能不能卖得上十两银子一斤。
忖度片刻,邢有为伸手倒了一点酒水到茶盏里,又尝了尝,道:
“若是我所料不差,这酒还只是经过初次处理的吧?你方才的故事里说的酿造方法可没这么简单。”
“叔公慧眼如炬。”
邢崧点头道,果然不能轻看任何人。
邢有为不过尝了几口,便能瞧出这么许多。
不过这半坛子冰雪酒只是半成品,真正的冰雪酒,损耗可是极高的。
既然打算与族里合作,邢崧也就没藏着,解释道:
“普通酿酒,一斤粮食出一斤多酒,而冰雪酒损耗极高,大概十斤原酒出一斤冰雪酒,并且只能在寒冬酿造,对天气依赖极大。”
“冰雪酒是用普通的酒水制取的?”
邢有为顿时反应过来,看向桌上那普通的酒坛子。邢崧昨日来时带的东西,他都是亲眼见着的,可没有酒坛子。
倒是听说昨夜峥哥儿送了坛酒水过来,想必就是眼前这坛子了。
邢崧点头,道:“叔公也知道,我既然参加科举,就不能行商,这个方子我打算交给族里,由族中出面酿造出售,也给族人们添几分收益。”
“只卖这一种酒是否过于单调了些?”
邢有为也有自己的顾虑,也将这些顾虑都说与邢崧知道。
崧哥儿年纪虽幼,他却早已不将他视作普通孩童,而是能商量事儿的成人。
若是一直买别家酒坊酿造的酒水来加工,容易受制于人。而且一种酒也少了点。
加之邢崧打算将这酒卖出高价,那销路就窄了许多。
“我手上有完整的酿酒方子,还有不少特色酒方子,咱们可以隔段时间推出一款新的酒。而且酒水越陈价格越高,每年留出一批酒水贮存,若干年后,咱们邢氏酒坊也就有了底蕴。”
二人又仔细商议了酒坊的运营和分成,定下了基本的框架。
至于更详细的,则要与族长邢有根及族老们商议过后再做决定。
“时候不早,咱们先吃饭罢。”
邢有为看了看天色,带侄孙去前厅用饭。
邢崧跟在老爷子身边,趁机问道:“叔公,我只知道县试要考八股写作,还有试帖诗、《性理》或《孝经》论,以及默写《圣喻广训》。但其具体考察范围我却不甚了解,还望叔公解惑。”
“你老师没跟你说过吗?”
邢有为脱口而出。
邢崧不解,却还是认真解释道:“我没有老师啊。”
起码在这个时代没有,至于前世,那老师可海了去了。
邢有为明显不信,没有先生教导从哪里知道的那么多,单论对八股题型的了解,他自认都没有身边这位侄孙知道的多。
可既然邢崧问了,他也不会藏着掖着,道:
“不急,稍后用了饭我给你们兄弟几人讲一遍。《圣谕广训》你完整读过吗?”
“没有,只在《明伦堂》听过几次宣讲,并未看过全书。”
邢有为也知道族学中没完整讲过这些,道:
“家里有这本书,稍后我让峥哥儿拿给你,你先自己看,不解之处可以与兄长们共同讨论,若我得空,也可以来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