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正好是华夏的元宵节,曼哈顿唐人街早已被一片喜庆的红裹挟。
街面上,红灯笼串从骑楼檐角一直垂到人行道,褪色的春联在风中微微晃动,几家老字號商铺门口还摆著未撤去的舞狮道具——鎏金狮头蒙著薄尘,却依旧透著过年时的热闹劲儿。
偶尔有金髮碧眼的老外举著手机拍照,对著掛在橱窗里的元宵彩灯指指点点,显然对这个陌生的节日充满好奇,而街角包子铺飘出的糯米香、五金店里传来的粤语老歌,又將这片街区拉回熟悉的华夏烟火气里。
“这地方比国內过年还热闹啊!”姜鸿飞扒著车窗,手指划过窗外掠过的红灯笼,语气里满是惊奇。
他刚看著街边小贩推著的芝麻糊摊子、掛著“元宵特惠”招牌的中餐馆,忍不住咂舌:“温大叔你看哦不,我跟你说啊,那灯笼上画著的財神爷,比咱们老家门口掛的哨多了!”
温羽凡靠著车窗,隨著车辆的行进,灵视已將街道旁的景象一点点收入眼底:
他“看到”街角的画摊前,老师傅正握著铜勺在青石板上勾勒出龙的形状,浆冷却后泛著琥珀色的光;
“看到”一家杂货店门口,白髮老人正教混血孩童包元宵,沾著糯米粉的小手在案板上捏出歪歪扭扭的糰子;
甚至“看到”街边,几个华人青年正整理舞龙用的绸缎,金鳞在阳光下闪著细碎的光。
这些细节里藏著的执拗与坚守,让他紧绷的眉心微微舒展
即便远在异国,华人对传统的执念,从未因距离而褪色。
陈墨坐在另一侧,目光扫过街边景象,指尖无意识地摩挲著袖口的北斗七星暗纹,轻笑出声:“海外华人更重根脉,往往把传统节日过得比国內更隆重。你看那些灯笼,怕是从除夕掛到现在,还捨不得撤呢。”
他的声音里带著几分感慨,宗师境的感知早已铺开,能清晰捕捉到空气中混杂的糯米香、檀香与咖啡香,两种截然不同的气息交织,恰如这片街区的独特气质。
车辆在一阵轻微的顛簸后缓缓停下。
“到了,三位可以下车了。”林凯率先下车,並绕过去为温羽凡等人开车门。
姜鸿飞第一个跳下车,刚迈出一步就愣在原地。
眼前是一栋三层高的中式酒楼,黑瓦飞檐,朱红大门,门楣上掛著一块烫金匾额,“聚义楼”三个大字透著古朴大气,只是匾额边缘有些许磨损,显露出岁月痕跡。
门口两侧摆著两尊石狮子,虽不算高大,却雕刻得栩栩如生,狮爪下还踩著小小的铜钱纹,透著几分討喜的烟火气。
“这就是洪门总坛?”姜鸿飞挠了挠头,下意识摸了摸腰间的短剑,眼神里满是疑惑,“我还以为会是那种戒备森严的別墅,或者藏在地下的密室,怎么会是酒楼啊?”
他说著,忍不住凑近大门,透过门缝往里面瞥了一眼,隱约能看到一楼大堂里坐满了食客,碗筷碰撞声、谈笑声顺著风飘出来,活脱脱一副寻常餐馆的热闹景象。
陈墨缓步走到酒楼门前,目光落在门楣两侧悬掛的老照片上——照片里是穿著长衫的华人,围著一张八仙桌举杯,背景正是这栋酒楼的模样,只是那时的门匾还是木质原色,门前还没有石狮子。
“倒是有点意思。”他轻笑一声,指尖点了点照片边缘的落款,“民国十七年的照片,看来这地方確实有些年头了。
温羽凡站在石狮子旁,灵视穿透门板,將酒楼內部的景象看得一清二楚:
一楼大堂摆著十几张圆桌,一半坐著华人,一半是金髮碧眼的老外,有人用筷子笨拙地夹著醋排骨,有人捧著青瓷碗喝著例汤;
后厨方向传来锅铲碰撞的脆响,飘出的醋味混著酱油香,是地道的粤式风味;
甚至“看到”收银台后,老板娘正用流利的英语给老外找零,转身又用粤语叮嘱伙计“多给那桌加点茶水”。
这一切都透著真实的生活气息,丝毫没有“秘密据点”的隱蔽感。
“温先生,陈先生,请隨我来。”林凯快步上前,推开沉重的朱红大门,门轴转动时发出“吱呀”一声,像是在诉说著岁月的故事。
他侧身让三人进入,笑著解释道:“这聚义楼是洪门刚移居海外时建的,那会儿兄弟们大多做著餐馆、洗衣店的营生,就把这里当成了落脚的地方。后来洪门势力越来越大,有人提议把总坛迁到曼哈顿中城的写字楼,可老一辈的都说,『聚义』二字不能丟,这酒楼是根,迁了就散了魂,所以总坛就一直留在这儿了。”
走进大堂,喧闹声瞬间扑面而来。 靠门口的一桌,几个华人老人正围著一碗芝麻元宵,用潮汕话聊著家常;
靠窗的位置,一对年轻情侣用中文討论著菜单,女孩指著“xo酱炒萝卜糕”笑得眉眼弯弯;
甚至角落还坐著两个穿著西装的老外,正对著一盘干炒牛河拍照,嘴里念叨著“this looks aazg”(这看起来太棒了)。
姜鸿飞跟著温羽凡往里走,眼神像雷达一样扫过每一桌客人,见没人刻意打量他们,紧绷的肩膀才稍稍放鬆,却还是小声嘀咕:“这地方真能藏得住洪门的秘密啊?我看谁都能隨便进。”
陈墨目光掠过大堂墙上掛著的字画——有“忠义千秋”的匾额,也有水墨山水画,看似寻常,却在落款处藏著细微的洪门徽记。
“大隱隱於市罢了。”他声音压得很低,“你看那些服务生,走路时脚步沉稳,腰间鼓鼓囊囊,显然都带著傢伙;还有那边收银台后的老板娘,手指关节有老茧,是常年练拳的痕跡。表面越普通,越能藏住锋芒。”
温羽凡没有说话,但这些藏在烟火气里的细节,让他更加確定,这看似普通的酒楼,绝非表面那般简单。
因为有林凯引著,所以没任何人过来招呼他们,几人径直走向楼梯口。
一楼到二楼的楼梯並无异常,扶手上雕著简单的纹,台阶被磨得有些光滑,显然常年有人走动。
但到了二楼通往三楼的楼梯口,气氛骤然一变。
两个穿著黑色西装的壮汉守在那里,身形挺拔,眼神锐利,腰间鼓鼓囊囊,显然藏著武器。
他们看到林凯,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点头,目光却在温羽凡三人身上快速扫过,带著审视的意味。
姜鸿飞下意识绷紧了身体,手悄悄摸向了腰间的短剑,眼神警惕地盯著两个守卫。
温羽凡通过灵视“看到”守卫身上的肌肉紧绷,呼吸平稳,显然是经过专业训练的好手,內劲虽不算顶尖,却胜在沉稳干练。
陈墨则依旧从容,脚步没有丝毫停顿,仿佛没察觉到守卫的戒备,只是在经过两人身边时,微微頷首示意。
“三位,这边请。”林凯对守卫点了点头,率先踏上三楼的楼梯。
踏上三楼的瞬间,眼前的景象与楼下截然不同。
如果说一二楼是热闹的市井酒楼,三楼则完全是另一番天地:
没有餐桌,没有食客,取而代之的是宽敞的厅堂,地面铺著深色的实木地板,墙壁上掛著几幅古画,画的都是山水意境;
厅堂两侧摆著长条木椅,几个穿著黑色中山装的人正坐在那里低声交谈,看到林凯带著三人进来,纷纷停下话头,目光投了过来;
最里面是一个高台,台上摆著一张红木八仙桌,桌后掛著一幅巨大的“忠义”匾额,匾额下方是三个座位,此刻空著两个,只有中间一个座位上坐著一位头髮白的老者,正闭目养神,手指无意识地摩挲著桌上的茶杯。
空气中的食物香气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檀香,夹杂著纸张和墨汁的味道。
守卫的脚步声、人们低声交谈的声音,还有远处隱约传来的唐人街喧囂,在此刻都显得格外清晰,一股属於帮派据点的肃穆与威严,悄无声息地笼罩下来。
姜鸿飞忍不住咋舌,小声对温羽凡说:“好傢伙,这才像话嘛!刚才一楼那架势,差点把我骗了。”
温羽凡依然没有说话,只是微微侧著头。
他知道,从踏入这三楼开始,他们才算真正走进了洪门的世界,接下来的会面,或许將决定他未来的修炼之路,甚至是復仇的希望。
陈墨站在温羽凡身侧,目光平静地扫过厅堂內的眾人,宗师境的气场若有若无地散开,既没有刻意彰显,却也足以让那些暗中打量的目光多了几分忌惮。
他轻轻拍了拍温羽凡的胳膊,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放心,有我在。”
林凯已经走到高台前,对著闭目养神的老者恭敬地行了一礼,声音不高不低,却足以让整个厅堂安静下来:“温羽凡先生、陈墨先生,还有姜鸿飞小友,已经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