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两人从大楼衝下来的时候,卢泽胸口的伤已经完全癒合了。
“嘿!你们快点站住!”
守卫们已经被枪声与打斗声惊醒,见到他们便叫喊著围过来。但还没等到他们接近,伦纳德就再次唱诵诗歌,这群警卫便扑倒在冰凉的地面上,安详地进入了梦乡。
卢泽从怀中掏出那张沾血的地图,按照图上血跡的標註,他们需要沿著塔索克河的方向,深入公司后面部分,废弃的船坞就在深处的河湾之中。
“那边!”
他指定了方向,两人迈步快跑而去。
“呼!呼!”
跑了没多久,卢泽就因为疲惫而开始喘息。他此时非常庆幸自己参加了格斗训练,体能有所提升,不然根本坚持不下来。
伦纳德在卢泽前面跑著,他本来能跑得很快,但为了照顾卢泽,便將自身的速度始终维持在一个较低的水平。
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地跑进威廉运输公司的深处,不多时,废弃船坞的轮廓便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只有半轮的红月洒下淡薄的辉光,依稀照亮眼前的一切。
船坞的水泥地面已经有了裂纹,缝隙间各种杂草肆意生长。钢架的桥樑已经生锈,湾岸边探出的木板也多有腐朽,看起来这里的確荒废很久了。
可是在那河湾的深水处,建筑遮蔽之中,赫然停靠著一艘不知名的货船。从外面看,这艘船恰好被乱搭的建筑阻挡,再加上此地偏僻,恐怕不是特意过来,没人能发现这里居然还藏著这么一艘货船!
“见鬼了”
伦纳德也在感嘆,和破烂的船坞不同,这艘船外表完好,丝毫没有损坏破旧的痕跡,显然是能够正常运行的船只。
一道隱约的身影在船头出现,似乎正是那个偷袭他们的兜帽人。只见他轻盈地从船头跳下,隨著“噗通”的落水声跳入塔索克河中,潜入河底消失不见。
“別追了,上船看看。”
伦纳德沉声说。
这艘船向岸边探出了木板,两人小心地踏著板子,来到了船上。
一进入船舱,新鲜的血腥味就扑面而来,浓郁、毫不遮掩地涌入鼻腔。
两人对视一眼,循著血腥气四处搜寻,发现甲板上,船员宿舍,甚至是船长室都有尸体。有的尸体躺在床上,可能原本在睡觉,甲板上的或许在守夜,还有一窝聚在餐厅里的水手,好像原本在举行宴会而现在他们都已经死了。
下手真够狠啊。
卢泽暗自道,走入船长室,发现船长打扮的人扑倒在航海桌上,航海日誌被丟进了火盆中,烧得只剩外壳。
究竟是谁,出於何种目的来灭口的呢?
或许查看一下他们运输的是什么货物就能搞懂了。
他们往下层船舱走去,拉起下方的舱门,一股热气带著臭味便隨之涌了上来。两人拿好左轮,举起煤气灯,踩著下层货舱的楼梯,十分警惕地一步一步地走下去。
煤气灯橘黄的光亮边缘向前延伸,照亮了船舱深处一张张或惊恐,或麻木,或疲惫的脸孔。
他们运输的货物是人。
“事態已经超出我们的能力范围,必须得报告队长了。”
从船舱里出来后,伦纳德沉著脸对卢泽说道。
谁也没有想到,原本只是一场普通的外遇调查,最后居然牵扯到了涉及非凡者的人口贩卖上了。
船舱下面的人肤色与相貌明显来自於南大陆,问他们话,也只会用南大陆的都坦语回復,根本无法交流。
“混帐傢伙!”
伦纳德看起来有些恼火,突然出声骂起素未谋面的庞德先生,“本来以为他只是小小地偷个情,哪想到他居然是在搞人口贩卖!”
“里面很多女孩看上去都遭受过侵害。
卢泽也有所明悟地点点头,怪不得当初询问那个灵界生物时,对方会显得那么困惑。因为庞德先生根本不是偷情,而是利用贩奴的便利,大肆蹂躪其中的年轻女性。
伦纳德在船舱內生气了一会儿,逐渐控制住了情绪,然后抬头对他说,“走吧,咱们回去找队长报告。”
卢泽捏了捏衣兜里的小瓶子,那里面装著那个兜帽人的血。
“要不你一个人去吧,我守在这里。”
他对伦纳德说。
伦纳德一愣,“可是这样不安全啊”
“那傢伙都跑了,还能再自己回来让我们抓吗?”卢泽道,“我在还能保护现场,而且你一个人走,少我拖后腿速度还能更快。”
他说得確实有道理,伦纳德很快被说服,提醒他注意安全之后,自己一个人先行离开。
卢泽目送伦纳德身影远去之后,手里捏著那一小瓶鲜血,面色阴沉地走入船舱之中。
支走伦纳德不为別的,就是单纯要报復那个敢刺自己一刀的傢伙!
他要用仪式诅咒对方,直至夺取他的性命!
卢泽迈步走入餐厅,里面七零八落地躺著许多具尸体,正是之前在聚餐搞宴会的水手。桌子上的烤鱼和蘑菇浓汤还在冒著热气,但是要享用他们的人已经死了。 水手们的脸上凝固著惊恐,每个人都是一刀毙命,乾脆利落地直中要害。
“很好,杀了这么多人,这下连仪式祭品都不用找了。”
卢泽嗅著餐厅內浓重的血腥气,冷笑一声道。
只见他在餐桌上点起两根蜡烛,然后从怀中抽出仪式匕首,切开手指,將血液均匀地涂抹在刀刃上。他没有製造灵性之墙,而是在死尸遍地的餐厅里举起了匕首。
“创造了一切的主。”
他用赫密斯语,呼唤真实造物主的尊名。
四周安静下来,在这个八九月份的夏日时节,却连外面的虫鸣都听不到。
“阴影帷幕后的主宰。”
船舱开始摇晃,吊顶的煤气灯晃动著投下阴影。
卢泽依然只念了两句尊名,而不是全称。但是某种褻瀆邪恶的力量已经隱隱地降临了,他呼唤的那位隱秘存在迫不及待地要给予他恩赐。仿佛一位慷慨的销售经理,在不断地延长客户的试用期。
但销售经理所图的,不过是你的钱而已,而邪神要的,可不止你的灵魂。
“讚美主,为伟大的主献上饗食。”
卢泽用毫不虔诚的语气,说著虔诚的话语,“愿主的气息常伴吾身,为我等消除敌障”
餐厅內有虚幻的风声响起,风中夹杂著濒死之人悽厉的哀嚎。风声过去后,原本浓重的血腥气突然变得非常稀薄,像是被风卷到了不知哪里。死者们的面容变得异常白皙,从尸体的苍白色转变成了无机质一样的惨白。
卢泽举起仪式用匕首,在空气中轻轻一挑,某种邪恶而纯粹的墮落气息便纠缠在了刀刃之上。他將匕首转啊转,让气息均匀地附著在刀刃上面之后,握著匕首蹲下来。
船舱地板是由木头构成的,他用匕首在上面轻鬆地刻出一个简陋的小人。小人的形象很粗糙,大概有一个巴掌大小。卢泽画好小人轮廓,接著从兜中取出那瓶鲜血,在简笔小人上方倒下。
不算多的血液滴落,在某种不知名的力量催动下平铺,均匀地覆盖在小人的轮廓內,而没有一点外溢。
卢泽举起匕首,刀刃向下。
“敢捅我?”
他冷笑著说道,狠狠地一刀刺下!
“噗!”
匕首直接贯穿木板,明明刺中的是木头,卢泽却感受到了刺中血肉一样有弹性的反馈。
简笔小人表面的血隨之波动起来,像是它在极度疼痛地尖叫。
“爽吗?”
卢泽冷冷一笑,拔出匕首,对著小人又是一刀刺下。
“嗯?”
这一刀的反馈较少,而且带著隱隱的阻力。
有人在阻止他的诅咒。
“哼,敢拦我?”
卢泽凶狠地笑道,直接拿起匕首豁开手掌,让鲜血大肆涌进小人的轮廓之中,接著双手高举匕首。
“讚美主!”
他面露狰狞地高喊道,对准小人全力刺下!
“噗——”
小人表面的血简直要沸腾起来了!血滴飞溅,跃动,但是没过多久便失去了全部活力,变成了死物般,顺著匕首刺出的缺口缓缓渗了下去。
卢泽冷眼看著这一切,直到异象结束,他抽出刀快速收拾了一下现场,然后站起身,大步往船舱外走去。
伦纳德快回来了,他要赶紧回到甲板上面,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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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廷根市某处。
奢华的舞会举行正酣,悠扬的音乐声中,十几对盛装的绅士淑女在舞池中翩翩起舞。
水晶吊顶的灯光照亮金碧辉煌的大厅,也让每一位女士雪白脖颈间的宝石反射起璀璨的光彩。曖昧的轻语在音乐的掩盖下响起,欢快的笑声同淑女耳鬢的香水味道一道弥散在空气中。
绅士们的目光在人群中逡巡著,找寻那道最迷人的倩影,可是却一无所获。
於是,那些目光不由变得失望而遗憾。感嘆著,不知今晚又是哪位幸运儿,能够一亲芳泽呢?
二楼的某个秘密房间,身材窈窕、风情万种的雪伦夫人正冰冷著那张迷倒无数人的绝美脸蛋,开口问道,“值夜者?”
她的身旁,站著一个圆脸的美丽少女,穿著裙子,正是卢泽之前曾经见过的那位女孩。
“是的,至少有一名序列8的『午夜诗人』。”
在两人对面,正是那名戴著兜帽的刺客。他已经摘下帽子,是一个年轻的男人,他捂著受伤的手臂,回答道,“不过我已经把船上的人都灭口了”
就在此时,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却突然露出了极度惊恐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