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从手套里出来的小手在寒风中显得格外温暖。
感受到手背上载来的温度,女人慌忙往后瑟缩了一下。
她看向路边停着的车和穿得干净漂亮的小姑娘,“乖宝,姨姨脏,你快回车里去,冷呢。”
丈夫的离世让张丽芳大受打击。
替丈夫操持后事,她一天没吃饭,水都忘了多喝几口。
刚才抱着牌位漫无目的走在路上,不知道去哪的她最后晕倒在了路边。
“不脏!姨姨不怕嗷!”
不给她挣脱的机会,小姑娘又握住了她的手。
小小的手掌传来滚烫的温度。
自从丈夫生病后,他们把能借的钱都借了一遍。
因为这事原本和睦的亲朋好友也逐渐没了往来。
理解大家已经仁至义尽,再加之要忙碌丈夫和家庭,劳碌到逐渐麻木的张丽芳也没心情再去想别的。
丈夫死后她身边彻底空无一人,心里最后的牵挂也没了。
可现在——
突然而来的关怀让她再也忍不住委屈,放声大哭起来。
陆祈鸣吓得往树旁边挪了挪。
“不怕嗷。”小姑娘往前凑了凑。
圆圆滚滚的。
象一只矮胖的小企鹅。
等哭够了,张丽芳才不好意思地道谢:“真是麻烦你们了。”
哭了一通心里的郁结也消散不少。
看着陆悠悠,她想起了自己刚出生不久的外孙女。
求生的欲望又重了些。
“来,这个送给你。”
想了想,女人摸出贴身带的那块玉质平安扣。
给丈夫看病,家里能卖的都卖了。
这是丈夫临终前留给她的。
一对平安扣。
也是祖上载下来的。
那幅字画卖了。
这对平安扣她本来是想拿去卖了还钱。
但现在这小姑娘救了自己,那就送她一只。
另一只她拿去给小外孙女。
陆悠悠低头看向女人递来的平安扣,抬头看向不敢过来但目光警剔注意着这边动向陆祈鸣。
这会胡盛岩已经躺在房间里休息。
度假区酒店每个房间里也引入了温泉的泉水。
只是老年人不适合泡太久,接到陆悠悠电话时他就坐在浴室里泡脚。
“悠宝呀?到家了吗?”
看着镜头对面的那张笑脸,胡盛岩声音轻柔得不象话。
陆悠悠把平安扣举到了镜头面前。
是一枚通体莹润的羊脂白玉平安扣。
看得出来玉质很好。
“哟,这是哪来的呀?”
胡盛岩扶了扶鼻梁上的老花镜架。
瞧瞧!
他说什么来着?
悠宝可不就是天生学考古的料么!
这块平安扣看形制和玉料,怎么也得两百年了。
“是上次那个姨姨的嗷!”
陆悠悠把镜头朝着张丽芳的方向转了转。
胡盛岩年纪大了。
看着镜头里的女人,他压根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茫然地看向陆悠悠:“上次的姨姨?”
谁啊?
“就是上次吃饭饭,胡爷爷陪悠悠一起看的那个八十万的姨姨呀!”
说姨姨胡盛岩没想起来,但是把吃饭和八十万联系在一块后,胡盛岩想起来了。
那副只卖了八十万明宣皇帝的真迹!!
上回看完后他对报价有疑问,但因为那边是人家的节目跟他们没什么关系,所以很快就忘到了脑后。
见胡盛岩想起来了,陆悠悠拿着平安扣问:“胡爷爷,这块玉多少钱呀?”
对于古物她只认识,但还是个对金钱没什么概念的崽崽。
“这块平安扣至少能值个十五万。”
思考过后,胡盛岩给出了个合理的报价。
等挂了视频通话后一旁候着的陆祈鸣轻车熟路地打开手机钱包:“大姐,你的收款码。”
收款码?
陆祈鸣见她没理解意思,指了指她的手机。
这时的张丽芳还有些懵,以为陆祈鸣是要自己的手机,忙不迭地递了上去。
这是陆祈鸣长这么大见过最破的手机。
屏幕的一角裂开,上面贴着的保护膜也碎了。
手机边框掉漆,就连点进收款页面都转圈卡顿了两分钟。
“好了。”
在陆祈鸣彻底没了耐心的最后时刻,钱转了过去。
看在她好意的份上,陆祈鸣凑了个整数。
接过手机,看着上面扫码转过来的二十万,张丽芳半晌没回过神。
这、这是?
怎么突然给她这么多钱?
不等她问,急救车从不远处嗷呜嗷呜地开了过来。
看着急救车,小姑娘的眼睛都闪成了星星。
悠悠当鬼的时候见过好多鬼从上面下来。
但是悠悠不记得自己死的时候坐过这辆会嗷嗷叫的车呢!
小姑娘很想体验一遍。
不知道她脑袋瓜里的想法,陆祈鸣拒绝的话顿在嘴边。
“那爸爸开车跟在后面。”
小姑娘高兴点头,跟在医护人员后面上了急救车。
“小朋友,这是你妈妈?”
迅速给张丽芳检查了一遍,确定她可能是因为低血糖才晕倒,没有别的大碍后,医护人员看向了乖乖坐在最里面的陆悠悠。
小姑娘穿得跟个福娃娃似的,这让医护人员有些好奇。
“不是,这孩子不是我的。”
张丽芳赶忙解释。
她哪有这种福气,生出这么好的小姑娘啊?
到了医院,张丽芳被送到了病房。
因为陆祈鸣不喜欢人多,直接定了病房。
躺在单人间里输液,张丽芳更是局促不安。
她不知道小姑娘为什么要跟着自己,更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给自己二十万。
要知道当时传家宝也才卖了八十万。
想到卖出去的那幅字画,张丽芳又不由得叹气。
那是丈夫家祖传的,哪怕是病倒下不了床,丈夫都没让她卖。
可她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丈夫等死。
那天坐在医院走廊里时刚好听见了隔壁有人说起鉴宝的节目。
于是她瞒着丈夫把那幅画拿了过去。
可最后,八十万没能救回丈夫的命。
也不知道等以后到了地下,男人会不会责怪自己。
小姑娘声音响起,回过神的张丽芳才发现自己又掉眼泪了,她怕吓着小姑娘,赶忙擦擦:“对不起,姨姨不哭。”
算了,大不了以后到了地下再跟他解释。
“姨姨,你上次卖的画,被坑啦!”
等张丽芳心情平复,小姑娘才坐到旁边的椅子上,小脚丫子晃荡着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