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竹圈篷就是竹条编织的拱形棚子,不过却格外厚实,能挡箭矢,加上竹子本身韧性极佳,也能挡住城墙上拋下的滚石巨木,但对於各类强弩就没法子了。
真正的攻城战,伤亡极大,所以在接近城墙之前,会想办法保护攻城的士兵。
厚竹圈篷就是最具性价比的一种器械,这玩意儿相当於一个倒扣的大碗,十名士兵托举著便能稳步前进,虽不如大盾坚固,可罩的却比大盾更严实。
竹子么,这东西在南方,尤其是歙县,简直遍地都是。
然,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攻城守城双方本就是见招拆招。
呜!
一道破风声响起。
只见一桿长如长枪的箭矢,自城墙之中激射而下,精准的命中一个厚竹圈篷。
厚竹圈篷如豆腐一般,被粗长的箭矢轻易刺穿。
箭矢穿透其內的一名士兵,余威不减,深深扎进黄土地里。
厚竹圈篷太大了,时常操控车弩的弩手,在二百步內,几乎可以做到十中七八。
此刻被车弩射出的箭矢命中后,如同一个倒扣的竹碗,被牢牢钉在地上。
里头的士兵仓惶掀开厚竹圈篷,从中爬出来。
刚爬出来,迎接他们的便是一轮破甲箭的强弩攒射。
不过,强弩上弦需要时间,弓箭手连发之后,也需休息,缓解臂膀酸涩。
趁著城楼火力变弱,吴军士兵悍不畏死的冲向城墙,架设好云梯后,爭先恐后的向上攀爬。
先登陷阵,斩將夺旗,此为四大军功。
先登者,赏万贯,军功九转,这是惯例。
即便不幸战死,但只要是第一批衝上城墙者,都能获得百余贯的抚恤金。
正因如此,明知第一批攻城是十死无生的差事,可依旧有不少人前赴后继。
“上金汁!”
城墙之上,牛尾儿大吼一声。
士兵抬著煮沸的金汁,费力的来到城垛处,顺著云梯往下倒。
滚烫的金汁泛著恶臭,倾泻而下。
云梯上的士兵举起小圆盾,可金汁倒地不是巨石滚木,而是无孔不入的液体,即便有圆盾挡住头脸,还是被淋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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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淋中之处,顿时皮开肉绽,发出悽厉的嚎叫,从云梯之上重重摔落。
即便眼下侥倖没死,也会死於后续的伤口感染。
“咚咚咚!”
“杀啊!!!”
“啊俺的腿,俺的腿!”
战鼓声、喊杀声、惨叫声、號角声混杂在一起,不断在绩溪县城上空迴荡。
眼见麾下士兵不断往下头扔滚木,一名百夫长骂道:“他娘的,省著点用!”
说话间,一名吴军士兵顺著云梯窜上城墙。
只是刚刚探头,还来不及爬上城垛,三柄造型怪异的长枪迎面捅来。
一捅一推,那吴军便惨叫著跌下城墙,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呜!
就在这时,一块巨石从下方飞来,迎面砸中一名士兵。
那士兵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脑袋便如西瓜一样爆开,鲜血与脑浆飞溅。
城下的投石车开始发力了!
与此同时,吴军麾下的弓弩手也在前军的掩护下,逼近城墙一百步內,朝著城墙上的守军攒射。
守城一方,毕竟占据地利,自下往上射,绝大部分箭矢都被城垛挡下,不过齐射的多了,总有倒霉蛋中箭。
“火油,倒火油!”
牛尾儿大吼著,吩咐士兵往城下的轒轀车上倒火油。
这轒轀车能扛巨石滚木,任由里面的民夫挖下去,不消半日,城墙就会被挖出一个通道。
“哦哦!”
一名士兵忙不叠的点头,看样子似乎是被强征的青壮。
正当他抱著一罐火油来到垛口时,一支箭矢迎面而来。
噗嗤!
鲜血飞溅。
箭矢射入眼睛,直透大脑,当场毙命。
牛尾儿眼疾手快,在士兵倒下之前,立即接过油罐,朝著下方砸去。
火油淋下,隨后一根火把也扔下。
轰!
轒轀车顿时冒出火光,火势迅速变大。
很快,里头便窜出五个浑身冒火的民夫,惨叫著四散奔逃。
隨著巨石滚木消耗殆尽,爬上城墙的士兵越来越多,进入绞肉战。
牛尾儿一手圆盾,一手持著骨朵,发狂了似的左砸右劈。
风字营中,若论蛮力,除开柴根儿之外,就属牛尾儿了。
他以前是屠夫,没两把子力气,如何能搬得动一两百斤的生猪。
“入你娘的狗杂种!”
牛尾儿怒吼一声,手中骨朵狠狠砸在一名吴军士兵的胸口。
胸甲顿时向下凹陷,一口夹杂著內臟碎肉鲜血,从士兵口中喷出。
再度打退一波吴军后,牛尾儿抹了把脸上的鲜血,寻来传令兵:“快去通知都尉,箭矢滚木这些快用完了,再调一些过来!”
“得令!”
传令兵说罢,转身离去。
还不等牛尾儿喘口气,城下再次响起沉重的鼓声。
第四拨攻势来了!
牛尾儿高声下令道:“第一团退守城楼,抓紧时间歇息,第二团顶上!”
一名士兵提醒道:“校尉您受伤了!” 闻言,牛尾儿顺著他的目光看去,只见右胸鱼鳞甲上,不知何时被刺穿一个小口,甲冑周边的鲜血都已乾涸了。
直到这时,他才感觉到伤口处传来的疼痛。
“一点小伤,没卵子事儿!”
牛尾儿毫不在乎地摆摆手,吩咐道:“你们抓紧时间歇息。”
城外,黄土高台上。
陶雅收回目光,吩咐道:“传本官令,让牙兵套上普通士兵的衣物,准备上阵!”
牙兵,是节度使以及將领麾下最精锐的士兵。
镇守歙州这些年,他帐下牙兵共计二千余。
数量上虽比不得黑云都,可也不算少了,须知这两千余皆是身披铁甲的精锐,也是他的倚仗。
“得令!”
传令兵应下后,飞速跑下高台。
一旁的亲卫笑著拍了一记马屁:“刺史用兵如神,令卑下佩服,前几拨攻势想必已经麻痹了贼人,牙兵上阵,定能杀贼人一个措手不及。”
陶雅沉声道:“兵者诡道也,虚则实之,实则虚之。用兵之道,切莫死板,要学会变通。”
“刺史教诲,吾等谨记!”
几名亲卫齐齐躬身唱喏,神色郑重地说道。
这就是亲卫的好处,能得將帅口传心授,寻常士兵和基层军官哪有这种机缘?
战鼓声陡然变得急促。
“杀啊!!!”
数百吴军顶著盾牌,在投石车与弓弩手的掩护下,嘶吼著冲向城墙。
“呸!”
柴根儿浑身浴血,看著城下衝来的吴军,啐了口唾沫:“这陶雅也不过如此!”
很快,便有吴军顶著巨石滚木攀上城墙。
柴根儿抬手就是一骨朵砸去,却被对方用圆盾架住。
嗯?
甫一交手,柴根儿便意识到不对劲。
此人与先前那些孱弱的士兵不同!
“嘿!”
对方哂然一笑,反手扬起骨朵朝他劈去。
柴根儿不敢硬接,扬起另一柄骨朵架住。
感受著虎口处传来的酸麻,他立即明白,眼前这人乃是精锐。
“啊啊啊!!!”
一连串惨叫传来。
只见攀上城墙的吴军,虽与先前的士兵穿著同样的衣裳,表现出的战力却截然不同,彪悍异常,风字营的守军大意之下,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节节败退。
撕啦!
隨著外头的衣裳被鉤镰长枪划破,显露出內里的铁甲。
人皆铁甲,这是陶雅麾下的精锐牙兵!
“给俺死!”
柴根儿凶性被激发,大吼一声后,双手骨朵被舞成残影,不断朝著面前的吴军砸去。
砰砰砰!
那吴军將圆盾举在身前,整个人在砸击的力道下,不断后退。
感受著举著盾牌的小臂上传来的剧痛,他心中惊骇无比。
这贼人竟如此勇猛!
喀嚓!
在柴根儿发狂似的一顿乱砸下,小圆盾终於支撑不住,瞬间四分五裂。
圆盾碎裂的瞬间,那名吴军来不及反应,第二柄骨朵已经砸下。
金瓜般大小的铜锤,砸在皮盔上,脑袋如西瓜般爆裂开。
柴根儿红著眼,迅速杀向其他吴军。
靠著他的勇猛,外加城楼中涌来的援兵,城墙上的风字营士兵们慢慢站稳脚跟。
可其他城墙,却没有柴根儿
“杀!!!”
东城墙上,此刻彻底陷入劣势。
近二百名精锐牙兵结成七八个大大小小的战阵,压著守军在打。
“都尉,东城快顶不住了!”
县城內的公廨之中,传令兵神色焦急地匯报导。
庄三儿神色不变,下令道:“让孟宗率二百人顶上!”
“得令!”
传令兵说罢,小跑著出了公廨。
眼见东城墙上守军快要支撑不住了,孟宗率领援兵从城楼里衝出。
隨著援兵的加入,守军渐渐稳住局势。
“挖通了!”
就在这时,城墙下方传来一声惊喜的大喊。
不好,城墙被挖穿了!
孟宗瞳孔猛地一缩,心下焦急。
城墙上,在民夫们交替接力下,终於挖出了一条一人宽的小道。
“杀!”
等候多时的吴军,立即顺著挖出的通道往里冲。
城墙后方,一名什长扯著嗓子大喊道:“快把刀车推过来,堵上口子!”
下一刻,几名士兵推动著一辆沉重的刀车。
所谓刀车,就是一辆宽头木车,前面镶嵌有十几柄利刃,专门用来堵各种缺口,木车之上还能堆放沙袋,加上刀车本身的重量足有七八百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