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抹红光,太诱人了。
在阴冷死寂、满是鬼啸的深渊之上,那颗悬浮的红色晶体就像是溺水者眼前的最后一根浮木。
“太阳精火本源”
烈阳空死死盯着那颗晶体,眼球上布满了血丝,喉咙里发出干涩的吞咽声。
作为赤阳宗少主,他主修的便是至阳功法,对这种本源气息的感知远超常人。
此刻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体内原本因为恐惧而凝滞的仙力,竟在那晶体散发的气息牵引下,开始疯狂躁动、欢呼。
这不仅仅是一件宝物。
这是比赤炎盾珍贵百倍,足以改变他命运的天地奇珍!
若是能将其炼化,不仅能弥补失去仙器的巨大损失,他的《赤阳焚天功》甚至能直接冲破桎梏,迈入传说中父亲都未曾达到的“九阳同天”之境!
到时候,什么柳云哲,什么顾家余孽,统统都要被他踩在脚下!
“那是太阳精火凝聚的道源。”
柳云哲站在崖边,轻轻收拢折扇,语气中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惊讶与遗憾,他接着又叹了口气,摇着头道:
“传闻天元仙帝曾以此火炼丹,看来这盏镇魂灯的灯芯,便是此物了。唉,可惜,可惜。此物生于极阴之地,灯下黑处必有大凶。宝物虽好,却是有命看,没命拿啊。”
他这番话看似在劝诫,实则每一个字都精准勾住烈阳空心底的贪念。
“有命看,没命拿?”
烈阳空面容扭曲,心中那股赌徒般的疯狂彻底压过了理智。
如果是平时,他或许会谨慎。
但现在,他失去了最大的依仗赤炎盾,身后的亲信死得只剩两个,在这支队伍里,他已经成了最弱势的一方。
如果不拼一把,进了仙府深处,他也只能是柳云哲手中的炮灰!
刚才赤炎盾的自爆清空了附近的鬼爪,那些阴煞之物正在重新凝聚,尚未形成合围之势。
这是唯一的机会!
稍纵即逝的机会!
“富贵险中求我命由我不由天!拼了!”
烈阳空猛地回头,对着身后仅剩的两名赤阳宗弟子吼道:
“不想死就给我结阵!用‘赤阳锁链’护我三息时间!事成之后,我保你们平步青云!”
那两名弟子虽有犹豫,但长期积威之下,还是本能地祭出了仙力,化作两条赤红锁链缠绕在烈阳空腰间。
“烈阳兄,不可鲁莽。”
柳云哲上前半步,眉头微蹙,似乎想要阻拦,
“方才爆炸余波未平,那桥索并不稳固”
“少假惺惺!柳云哲,这机缘既然你不敢取,那就是我烈阳空的!”
烈阳空厉喝一声,眼中满是癫狂。
他根本没等柳云哲说完,脚下猛地一踏,整个人如同一只燃烧的火鸟,借着两名弟子的拉扯之力,瞬间弹射而出。
近了!
更近了!
三百丈的距离,对于真仙修士而言,不过是眨眼之间。
烈阳空身在半空,目光死死锁定那颗晶体。
周围阴风呼啸,下方的黑雾翻滚着想要扑上来,但都被那晶体散发的炽热红光逼退。
它是安全的!
烈阳空心中狂喜,伸出的右手五指张开,掌心涌出吸力,狠狠抓向那颗红宝石般的精火本源。
指尖触碰到的那一瞬间,一股浩瀚精纯到极致的能量顺着经脉涌入,让他舒服得差点呻吟出声。
他甚至感觉到,自己久未松动的修为瓶颈,都因此而有了一丝松动!
抓住了!
“哈哈哈哈!是我的了!”
烈阳空狂笑着,一把将晶体攥入手中,转身就要借力折返。
然而。
就在他转身的刹那,他看到了岸边柳云哲的脸。
那位温润如玉的流云仙宗传人,此刻正静静地看着他,嘴角依旧挂着那抹令人如沐春风的微笑,但那双眼眸里,却没有任何情绪。
就像是在看一只已经踩进捕兽夹的野兽。
为什么?
烈阳空脑海中刚刚闪过这个念头,手中的剧变便让他亡魂大冒。
那颗原本温顺的太阳精火本源,在离开镇魂灯范围的瞬间,仿佛失去了某种压制。
轰!
一股比天火还要炽热千万倍的恐怖高温,毫无预兆地在他掌心爆发!
那不是温暖,那是焚尽万物的毁灭!
“啊!!!”
凄厉至极,完全不似人声的惨叫响彻深渊。
烈阳空的右手瞬间碳化,血肉在刹那间蒸发成灰。但这还不是最致命的,最致命的是,这股极致的阳气,在这阴煞遍布的深渊中,就像是黑夜里突然升起的一轮烈日。
它太亮了。
亮得刺痛了深渊下所有沉睡的存在,点燃了它们无穷的饥渴。
原本那些畏惧火光的鬼爪,在感受到这股比之前赤炎盾自爆还要美味百倍的阳气后,瞬间陷入了某种嗜血的狂暴。
哗啦啦!
下方的黑雾瞬间沸腾,如决堤的洪水,无数只惨白、腐烂、长满黑毛的手臂,如同过江之鲫般从黑暗中冲出,铺天盖地地抓向半空中那个散发着无尽光和热的“美食”!
“救我!拉我回去!快拉我回去!”
烈阳空绝望地嘶吼,左手死死拽着腰间的赤阳锁链。
岸边的两名弟子拼命想要往回拉,但下一秒,他们的脸色变得惨白。
因为那从深渊下冲上来的鬼爪实在太多了。
多到瞬间淹没了烈阳空的身影,连带着那两条锁链也被无数鬼爪死死扣住,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顺着锁链传来。
“不”
两名弟子甚至来不及松手,整个人就被这股恐怖的力量直接拽得飞离地面,像两只断线的风筝,惨叫着被拖入了无尽的黑暗深渊。
令人牙酸的咀嚼声和骨骼被生生折断的碎裂声,从翻滚的黑雾中清晰地传了上来,其中还夹杂着烈阳空被撕扯时发出的、断断续续的模糊惨嚎。
仅仅一息之后,所有声音都戛然而止。
岸边,死一般的寂静。
顾长风下意识地捂住了妹妹的耳朵,脸色苍白如纸,额头冷汗密布。
死了。
一位真仙圆满,赤阳宗的少主,就这么在几息之间,连渣都没剩下。
“唉。”
一声轻叹打破了死寂。
柳云哲摇了摇头,脸上满是惋惜之色:
“我就说,有命看,没命拿。烈阳兄为何就是不听呢?”
他一边说着,一边漫不经心地抬起右手。
顾长风瞳孔猛地一缩。
他看到了,在柳云哲修长的指尖上,不知何时缠绕着一根近乎透明的丝线。
丝线的另一端,没入那翻滚的黑雾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