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顺着安倍邸的屋檐滴落,在青石板上敲出清脆的声响。晴明站在廊下,手中握着一张泛黄的符纸——那是上官雪留下的东西。符纸上朱砂绘制的纹路已经有些模糊,却依然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灵力。
小泽蹒跚着走近,头顶的碟子里的水微微晃动:\"主人离开已经三个月零七天了。
晴明望向雨幕深处。自上官雪离开这个世界后,平安京似乎失去了所有颜色。那个年纪不大,却看起来十分老成的美丽少女,带着她那些稀奇古怪的道家法器,还有动不动就\"急急如律令\"的口头禅,就这么消失在了时空的裂隙中。
晴明这才注意到自己右手食指不知何时划破了,鲜血正缓缓渗出。他恍惚记起,刚才无意识地在符纸上画着召唤阵时,指甲陷入了皮肉。
小泽慌忙后退,头顶碟子里的水洒了大半:\"我、我只是打扫房间时不小心晴明大人,求您别做傻事!
河童被这话震住了,呆呆地看着晴明转身走向密室。雨水打湿了阴阳师的背影,白色狩衣贴在身上,显得那人越发单薄。
密室中烛火摇曳,将晴明的影子投在墙上,扭曲变形。案几上摆满了各种法器:阴阳寮的符纸、道家的桃木剑、佛家的念珠这些都是上官雪留下的\"纪念品\"。
晴明取出一张特制的和纸,用沾了血的笔细细勾勒人形。每一笔都倾注了他的思念与回忆——上官雪笑起来时眼角的弧度,施法时微蹙的眉头,生气时鼓起的脸颊
密室内突然狂风大作,烛火剧烈摇晃。纸人缓缓浮到半空,开始吸收周围的灵气。晴明的脸色越来越苍白,但他没有停止念咒。
晴明充耳不闻,继续吟诵着禁忌的咒文。纸人渐渐膨胀,生出四肢与五官,黑发如瀑般垂下
随着最后一声咒令,刺目的白光爆发,小泽不得不闭上眼睛。当他再次睁开眼时,看到一个与上官雪一模一样的女子悬浮在空中,缓缓落地。
晴明踉跄着上前,却在即将触碰到她时停住了。这不是上官雪,只是他创造出来的式神。这个认知让他心如刀绞。
连说话的语气都一模一样。晴明感到一阵眩晕,不得不扶住墙壁。
晴明闭上眼睛。太像了,连这种自恋的小表情都分毫不差。他究竟创造出了怎样的存在?
那只手温暖而真实,晴明几乎要沉溺在这个幻觉中。但小泽警惕的眼神提醒着他——这只是一个用纸与血创造出来的替代品。
雪影担忧地看着他,最终还是点点头离开了密室。她一走,小泽就跳了起来。
清晨的阳光透过帘子洒进室内,晴明睁开眼,发现雪影正坐在窗边梳头。她将长发盘成一个高耸的发髻,再插上一根簪子,就像上官雪常做的那样。
晴明怔怔地看着她。上官雪也总是这样,从她的世界带来各种奇怪的养生理念,强迫他接受。
早餐时,小泽一直躲在柱子后面偷看雪影,眼神充满怀疑。当雪影起身去添粥时,河童迅速跳到晴明身边。
这话刺痛了晴明。他正要反驳,雪影已经端着粥回来了。
晴明看着这一幕,心中五味杂陈。上官雪也总是这样和小泽斗智斗勇,连破案时得意的表情都如出一辙。
日子一天天过去,雪影渐渐融入了安倍邸的生活。她帮晴明整理阴阳寮的文书,替来访的百姓解签,甚至协助处理了几起妖怪作祟的事件——用她那与上官雪相似的道术。
但偶尔,她会表现出困惑。
小泽在一旁紧张地看着晴明。不改色地撒谎:\"是在鸭川。你正在收服一只作乱的河童。了眼小泽,\"就是这家伙。
小泽的表情像是要哭出来,但不得不配合着点头。
那天晚上,等雪影睡下后,河童找到正在书房工作的晴明。
那个致命的下午来得毫无预兆。
晴明被阴阳寮紧急召去处理一件妖怪伤人事件,临走前嘱咐雪影不要随便出门。但他忘了收起密室里的术法笔记。
当晴明傍晚回到家时,发现宅邸异常安静。蜜虫和其他式神都不见踪影,只有小泽瑟瑟发抖地躲在庭院池塘里。
晴明如遭雷击,立刻冲向密室。门虚掩着,里面传出压抑的啜泣声。他推开门,看到雪影蜷缩在角落,身边散落着翻开的术法笔记。
晴明的喉咙发紧,无法出声。
纸屑如雪般飘落,晴明站在原地,承受着她的怒火与痛苦。他无法辩解,因为每一个字都是事实。
晴明无言以对。小泽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绿色的脸上满是泪水。
晴明深深看了她一眼,默默退出密室。门关上的瞬间,他听到里面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声。
深夜,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袭击了平安京。晴明坐在廊下,听着雨声,手中握着那张已经皱巴巴的道符——上官雪真正的遗物。
密室的门吱呀一声开了。雪影走出来,眼睛红肿,但表情平静了许多。她在晴明身边坐下,两人之间保持着微妙的距离。
晴明紧张地等待下文。
晴明转头看她。雨夜中,雪影的侧脸线条柔和而坚定,与上官雪相似却又不同。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早已不再将她单纯视为替代品——雪影就是雪影,一个独立的个体。
雪影微微一笑,那笑容里有释然,也有淡淡的哀伤:\"那么,重新认识一下吧。我是雪影,一个特别的式神。
雨继续下着,但某种新的东西,正在两人之间悄然生长。